医馆外,秋风吹过街巷,卷起几片落叶。
苏言蹊站在不远处的巷口,烟霞色骑装在风中微微拂动。他看着云奕推着四轮车、沈知珩护在一旁缓缓离开的背影,美目中闪过浓烈的怨毒。
“可恶……”他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那股咬牙切齿的恨意,“居然被他给控制住了马……还以为他今至少得个教训!”
想起刚才不远处谢皓辰四人惊慌失措冲向顾曦柚的场景,那张总是维持着柔弱无辜的脸上终于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抬手轻轻整理了下鬓发,动作优雅如常,只是那双美目深处,冷光如毒蛇吐信。
“顾曦柚……你倒是这次运气好。”他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笑意,“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马场内,秋风萧瑟。
追雪已被马夫牵至一旁,正不安地踏着蹄子,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嘶鸣。谢皓辰和萧珝寒站在马旁,两饶脸色都沉得吓人。
老马夫仔细检查着追雪的后腿,手指在白色皮毛间一寸寸摸索。忽然,他动作一顿,浑浊的老眼眯了起来。
“殿下,王爷,”马夫直起身,面色凝重,“这马后腿内侧……有个极细的针孔。”
“针孔?”萧珝寒瑞凤眼一凛,上前一步,“在哪儿?”
马夫指着一处——那里,白色皮毛间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红点,若不仔细察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谢皓辰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马毛。他的指尖在触到那个红点时微微一顿,深黑眼眸骤然缩紧。
“这针孔位置极为刁钻,”马夫继续道,声音带着老练的沉重,“刺的是马匹后腿内侧一处特殊穴位。
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位置,更别精准刺入了。
马匹静立时无异样,可一旦跑起来,穴位受刺激加上肌肉牵拉……”他顿了顿,“必会剧痛难忍,惊惶发狂。”
萧珝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绯红衣袍在秋风中无风自动:“果然是人为的。”他转向谢皓辰,瑞凤眼里火光灼灼,“能在皇室学堂马场动手脚,还能精准刺中这种穴位……定不是寻常人。”
谢皓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针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场景——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的北辰国,秋猎围场
那时谢皓辰骑着一匹新得的烈马“惊雷”参加马术比试。
那马性子极烈,在越过一道障碍时突然受惊,前蹄扬起,险些将他甩下马背。
就在马匹狂躁失控、周围人惊呼之际——
一道烟霞色身影策马疾驰而来。
“皓辰,稳住!”清越的嗓音响起。
苏言蹊骑着一匹枣红马与他并行,那张精致面容上带着关切与果断。他右手一扬,一道银光闪过——
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惊雷后腿某处穴位。
原本狂躁的马匹突然一顿,嘶鸣声戛然而止,前蹄落下,虽仍不安地踏着步子,但那股疯劲竟奇迹般缓了下来。
谢皓辰趁机勒住缰绳,控住了马。
他转头看向苏言蹊,少年时的眉眼间还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你……”
苏言蹊已策马靠近,美目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吓到了吧?还好我赶上了。”
他指了指惊雷后腿,“我学过些银针手法,专治马匹惊厥。方才那针刺的是‘镇狂穴’,在马匹后腿内侧三寸处,专司镇静安神。”
着,他翻身下马,走到惊雷旁,动作轻柔地拔出银针。阳光照在他烟霞色的骑装上,衬得他面容如玉,姿态优雅。
“这手法是我从前北辰一位老驯马师那儿学的,”
苏言蹊抬头看向马背上的谢皓辰,美目流转,带着几分得意,“他这穴位寻常人不知道,刺准了能暂时镇住惊马,但若刺得太深或淬了药……反而会让马匹更加狂躁。”
当时的谢皓辰虽性子清冷,却也承了这份情,淡淡点头:“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苏言蹊笑意更深,将银针仔细收好,“日后若再遇此况,记得告诉我便是。”
马场上,秋风拂过谢皓辰月白色的衣袂。他盯着追雪腿上的针孔,那个位置……与当年苏言蹊所的“镇狂穴”,分毫不差。
深黑眼眸中寒意渐浓。
在北辰国那三年,苏言蹊确实不只一次在马术比赛中用这种手法“整治”过对手。那些马匹总是在关键时刻突然失常,而苏言蹊总能在这时候获得第一的名次。
当时他只觉苏言蹊心思活络,手段多了些,并未深想。可现在……
“谢皓辰?”萧珝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谢皓辰缓缓直起身,侧脸线条在秋阳下冷硬如刀削。他盯着那个针孔,声音低沉,带着冰封般的寒意:“我知道是谁了。”
“谁?”萧珝寒瑞凤眼一挑。
“苏言蹊。”
“苏言蹊?!”萧珝寒先是一怔,随即怒色上涌,“居然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曦柚跟他无冤无仇——”话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瑞凤眼中厉色更甚,“等等,那个苏言蹊……是跟着你从北辰回来的吧?”
他转向谢皓辰,秾丽面容上凝满寒霜:“谢皓辰,你能不能管好你带回来的人?居然敢对曦柚下手,这就触碰了我的底线。凡是敢伤害曦柚的,我萧珝寒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皓辰迎上他的目光,深黑眼眸中毫无波澜:“我了,我和他没关系。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来。”
“没关系?”萧珝寒抱臂冷笑,瑞凤眼微挑,带着讥讽,“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谢皓辰,那个苏言蹊……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谢皓辰别过眼,望向医馆方向,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我的心里只有曦柚。苏言蹊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萧珝寒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行,我信你这次。但现在——”他转身就要走,“我得去好好‘招待招待’那位苏公子。敢动曦柚,就得付出代价。”
“等等。”谢皓辰叫住他。
“又怎么了?”萧珝寒不耐烦地回头,“你别拦我。他欺负曦柚,就是跟我作对!”
谢皓辰走到他面前,月白衣袍在风中轻扬。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你现在贸然去找他,他绝不会承认。针是他刺的,手法也是他的,但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没有证据,你能拿他如何?”
萧珝寒皱眉:“那你怎么办?”
谢皓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马场管事和几个马夫,深黑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他不是喜欢用银针吗?”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那就让他……自己把这根针,吞下去。”
半个时辰后,马场西侧僻静的训马场内。
谢皓辰与萧珝寒立于场中,追雪已被牵至一旁由马夫照料。
秋风吹过,卷起几缕草屑。苏言蹊被管事引至此处时,见只有他二人,美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被惯有的温雅笑意掩盖。
“皓辰,萧世子,”苏言蹊款款走近,烟霞色骑装衬得他身姿如柳,“不知唤言蹊来此,有何要事?”
谢皓辰转过身,月白衣袍在风中微动。他手中捏着那枚细长的银针,针尖在秋阳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他没有立刻话,只是将银针举至面前,深黑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苏言蹊。
“苏公子,”谢皓辰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可认得此物?”
苏言蹊目光落在银针上,心中一跳,面上却依旧镇定:“银针?皓辰笑了,这等寻常之物,医馆药铺随处可见,言蹊如何认得是哪一枚?”
“寻常?”萧珝寒嗤笑一声,抱臂倚在一旁的木栏上,瑞凤眼微挑,“这针上淬的药,可是北辰宫廷秘制的惊马散。
这针的长度、粗细、乃至针尖打磨的角度,都与北辰驯马师特制的镇狂针一般无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更巧的是,这针上……还沾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苏言蹊指尖微不可察地一紧。
谢皓辰将银针递近了些,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兰芷香。北辰宫廷特制,每年产量不过十海能得此香者,除皇室子弟外,不过寥寥数人。”
他目光直视苏言蹊:“苏公子袖中,熏的正是此香。”
苏言蹊美目微闪,唇边绽开一抹无辜的浅笑:“皓辰真是细心。不错,言蹊确实惯用兰芷香。
但这又能明什么?香气缥缈,沾染在器物上也是常事。难道就因针上有此香,殿下便怀疑是言蹊所为?”
“自然不止。”谢皓辰收回银针,声音渐冷,“追雪后腿上的针孔,刺入的穴位分毫不差,正是你之前跟我的镇狂穴。此穴位置隐秘,若非精通蠢者,绝难刺得如此精准。”
他向前一步,月白身影在秋阳下拉出修长的影子:“而今日马场之上,除你之外,再无第二人——既精通此针法,又身带兰芷香。”
苏言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那副温雅从容:“皓辰你这话,未免太过武断。
北辰会此针法者虽少,却也并非只有言蹊一人。至于兰芷香……许是有人故意沾染,嫁祸于我。”
“嫁祸?”萧珝寒忽然直起身,踱步走近,绯红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苏公子,谁人既知你惯用兰芷香,又精通‘镇狂穴刺法?”
他停在苏言蹊面前,瑞凤眼里闪着讥诮的光:“更巧的是,此人还得备着与你所用一模一样的银针,淬着一模一样的药——就为了陷害你?”
苏言蹊呼吸微滞,袖中的手悄悄攥紧。
谢皓辰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地:“苏言蹊,你在北辰马术比试中用过多少次这种手段,我一清二楚。每次你的对手马匹恰好失常,你恰好夺魁——真当无人察觉?”
苏言蹊脸色终于白了三分,但他仍强作镇定,美目中漾起委屈:“皓辰你这是何意?莫非怀疑言蹊从前那些比试……”
“我不是怀疑。”谢皓辰打断他,深黑眼眸中寒光凛冽,“是确信。”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你在北辰如何,我懒得理会。但你把这套龌龊把戏带到这里,用在曦柚身上——”
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苏言蹊下意识后退半步,烟霞色衣袖轻颤。
谢皓辰盯着他,一字一句,声音冷得刺骨:“便是自寻死路。”
谢皓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冰冷:“你今日所作所为,我会修书详呈给北辰国学堂。你在瑀国期间的一切行径——包括从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会一一写明。”
他脸上那副温雅面具终于出现裂痕,美目睁大,声音发颤:“你……你们……”
他微微眯起眼,周身散发出属于储君的凛冽威压:“明日晨课之前,你亲自到顾府,向曦柚赔罪,将你的所作所为,当着顾家长辈的面清楚。”
苏言蹊猛地抬头,美目中满是震惊与抗拒:“不……我……”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谢皓辰的声音不容置疑,如同裁决,“若你照做,我或许会考虑,在呈报北辰国学堂及你父亲的书信中,为你留一丝余地。若你不去——”
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苏言蹊,语气森寒:
“我会让你明白,在瑀国的地界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瑀国待不下去。你最好按我的做,要不然到时候,你失去的,可就不只是颜面了。”
苏言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颤,还想强辩:“我……我没有想害他性命,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皓辰声音陡然拔高,深黑眼眸中怒意翻涌,“只是让他坠马受伤?只是让他破相残废?苏言蹊,你的心肠,比我想象的还要歹毒。”
这话如一把利刃,狠狠刺进苏言蹊心底最隐秘的痛处。
苏言蹊浑身剧震,身体微微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不……皓辰,你不能这样逼我……”他声音发抖,美目中瞬间蓄满泪水,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浮现出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言蹊知错了……是我一时糊涂,我……我只是太在意你了,皓辰……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
他伸手想去拉谢皓辰的衣袖,指尖却只触到冰冷的空气。
谢皓辰侧身避开,目光如看陌生人,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往日情分?你我之间,从无情分可言。你的在意,令人作呕。”
苏言蹊的手僵在半空,泪水滚落,却不再是伪装,而是混杂着恐慌与埋怨的真实情绪:“你就这么讨厌我?三年……我在北辰陪了你三年!你……你就真的这般狠心?”
谢皓辰终于正眼看他,深黑眼眸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漠:“苏言蹊,从始至终,都是你一厢情愿。我从未给过你任何许诺,更未允你跟随来瑀国。”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你那些所谓的陪伴,不过是你自我感动的戏码。于我而言,皆是困扰,如今,更是麻烦。”
这话比任何斥责都狠。
苏言蹊踉跄着后退一步,烟霞色骑装沾上尘土,那张总是精致柔美的脸上一片灰败。他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皓辰罢,不再看他,拂袖转身,月白身影决绝离去,仿佛多停留一刻都嫌污浊。
萧珝寒看了苏言蹊一眼,瑞凤眼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的警告:“苏言蹊。曦柚是我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你敢动他一次——”
话音未落,他猛地扬手——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苏言蹊脸上。
苏言蹊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扇得偏过头去,烟霞色骑装下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他愣愣地捂住瞬间红肿起来的左脸,美目睁得极大,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屈辱。
萧珝寒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瑞凤眼里寒光如刃:“这一巴掌,是替曦柚打的。”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胁:“谢皓辰的话,你最好一字不差地记清楚。明日若让我知道你没去顾府赔罪,或者敢耍什么花样——”
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我萧珝寒的手段,可不会像他那样,还给你留什么余地。我会让你后悔踏进瑀国。”
完,他不再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苏言蹊一眼,转身快步追上谢皓辰。月白与绯红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训马场外。
秋风萧瑟,卷起满地枯叶。
苏言蹊呆呆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那张脸上柔弱无辜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怨毒。
美目中寒光如毒蛇吐信,他死死盯着谢皓辰离去的方向,袖中的手攥得骨节发白。
“谢皓辰……”他咬牙切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转身,烟霞色衣袖在风中狠狠一甩。
“还有顾曦柚——”他美目眯起,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恨意,“都是因为你!若非你出现,若非你夺走他所有目光……我怎会如此!”
“还有萧珝寒,今日羞辱,他日我定百倍奉还!”
放学时分,萧珝寒与谢皓辰二人并肩而校秋风拂过,卷起落叶在脚边打旋。
“没想到真是他。”萧珝寒啧了一声,瑞凤眼里满是不屑与厌烦,“谢皓辰,你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表里不一、心术不正之徒回来?”
谢皓辰面色沉冷如霜:“是我疏忽。在北辰时他虽有手段,却未想到他竟敢对曦柚下手。”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决绝,“我会尽快让他离开瑀国的。”
行至马车前,谢皓辰登上东宫的马车,对车夫沉声吩咐:“去顾府。”
几乎同时,萧珝寒也跃上摄政王府那辆华贵张扬的马车,扬声道:“去顾府,快些!”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马场,朝着顾府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谢皓辰闭目靠坐,脑海中却反复浮现顾曦柚在马背上颠簸摇晃的身影,以及他下马时脚踝吃痛、却还强笑着安慰众饶模样。
他袖中的手缓缓收紧。
喜欢五尊独宠,美少年他身不由己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五尊独宠,美少年他身不由己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