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苏言蹊房内
房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苏言蹊一张秾丽的脸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总是盛满情意或委屈的美目里,此刻翻涌着几乎要实质化的怨毒与屈辱的火焰。
他胸口剧烈起伏,烟霞色的骑装沾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却更衬得他此刻的神色骇人。
“公子,您回来了……”阿青连忙迎上,话还没完,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噤声。
只见苏言蹊猛地冲到红木书案前,手臂狠狠一扫——“哗啦!” 砚台、笔架、镇纸、还有几本装帧精美的书籍,统统被扫落在地。墨汁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污渍,书籍散乱,纸张飞舞。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苏言蹊的声音尖利,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完全失了平日刻意维持的形象。
他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瞪着阿青,仿佛要将满腔怒火倾泻而出,“我在北辰国是众星捧月的丞相嫡子!谁见了我不客客气气?萧珝寒!居然敢打我耳光!”他抚上自己依旧红肿刺痛的脸颊,指尖都在发颤,那是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
阿青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苏言蹊越想越气,又狠狠踹了一脚翻倒的椅子:“都是顾曦柚!都是因为他!我不过是想给他个的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该站在皓辰身边的人!
他倒好,装得一副真无辜的样子,引得所有人都向着他!谢皓辰竟然为了他,逼我去顾府道歉!还要当着那些所有饶面认错?他把我苏言蹊当什么了!”他几乎是在嘶吼,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示饶柔弱美福
阿青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心翼翼地挪上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盖着官方印鉴的信函,声音细若蚊蚋:“公子……您、您先消消气。方才您不在时,瑀国弘文馆这边……派人送了封信来。”
“弘文馆?”苏言蹊的怒火被暂时打断,他拧紧眉头,一把抓过信,三两下撕开封口,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脸色越白,到最后,手指捏得信纸咯吱作响,猛地将信纸拍在唯一幸免于难的桌角上,声音因惊怒而变流:“他们什么意思?!我之前的策论有抄袭嫌疑?要我三日之内补交一份全新的策论,否则就取消我的留学资格,遣返回国?!”
阿青苦着脸,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公子息怒!弘文馆的人,按照两国学子交换惯例,所有留学生的学业档案都会移交接收国核查。
他们…他们核验了从北辰枢院转来的您的历年策论和试卷,发现…发现有多处与北辰国过往优秀学子的文章高度雷同,疑似…疑似大量抄袭拼接。
而且…而且笔迹和文风起伏也…也有些问题。按照瑀国弘文馆的规矩,这种情况需先予以警告。
限期补交足以证明自身水平的独立策论,若无法完成或再次发现不端,则…则留学身份即刻作废,遣返原国,并通报对方学堂……”
他觑着苏言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老爷…老爷之前虽然打点好了北辰国枢院的关系,将本应是另一名学子的留学名额换成了公子您。
也…也打点了批阅试卷的夫子,每次期末考都能提前拿到题目,策论也是请了…请了枪手代笔,再模仿公子笔迹誊抄。
枢院那边有老爷打点,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绩单和评语都做得漂亮。
可…可瑀国弘文馆不吃这套啊!老爷的手再长,眼下也…也伸不到瑀国的弘文馆来替公子遮掩。老爷之前嘱咐公子在瑀国先安分些,莫要惹事,恐怕也是担心……担心这层底细被翻出来。”
“闭嘴!”苏言蹊气急败坏,抓起桌上仅存的一本厚重的书籍,狠狠砸向阿青,“这些枯燥的规矩我需要你来教吗?我爹不是丞相吗?他不是权倾朝野吗?连这点事都摆不平?!
我在北辰需要知道怎么写策论吗?需要知道考试题目是什么吗?那些穷酸学子寒窗苦读的东西,我苏言蹊需要沾手吗?!”
他美目圆睁,里面全是骄纵被现实打击后的慌乱与蛮横,“现在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给我准备笔墨!我要立刻写信给我爹!让他想办法!必须让瑀国弘文馆收回成命!或者…或者再给我弄一篇能过关的策论来!”
阿青不敢躲,被书脊砸中肩头,疼得一哆嗦,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狼藉,找出完好的笔墨纸砚,迅速铺好。
苏言蹊一把抢过毛笔,蘸饱了墨,手却因为愤怒和恐慌微微发抖。
他强迫自己镇定,快速写下书信,字迹不复平日刻意模仿的飘逸,带着几分潦草和急促。信中极力渲染自己在瑀国所受“不公”与“羞辱”,痛斥顾曦柚“诡计多端”,萧珝寒为首等人“仗势欺人”。
并将弘文馆的警告轻描淡写成是“瑀国官吏刻意刁难北辰学子”,恳求父亲务必动用一切关系,向瑀国施压,或至少解决这该死的策论问题。
“快!用最快的信鸽!明日清晨,我必须收到父亲的回音!”苏言蹊将信纸塞进信封,胡乱盖上自己的私印,丢给阿青,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时不时看向窗外的景色,嘴里喃喃,“不会的…爹一定有办法…我不能被遣返…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皓辰身边…还有顾曦柚,你等着,等我爹解决了这事,我一定要你好看!”
北辰国都·城西陋巷——
一个狭窄破旧的院落里,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正倚着斑驳的木门。
不断地向巷口张望。她面容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一双布满厚茧和老裂口的手无意识地搓着洗得发白的衣角。她头上身上没有一件首饰,只有常年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
远处传来略显虚浮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朴素青衫、袖口肘部打着显眼补丁的青年低着头,慢慢挪进院子。
他身量瘦高,却因为总是躬着身子读书而显得有些单薄,面容清俊,眉宇间原本应有的一股书卷锐气,此刻被一层灰败的绝望彻底笼罩。
“砚疏!我的儿,你回来了!”妇人——林氏连忙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臂,触手冰凉。
她急切地看着儿子空洞的眼睛,“怎么样?你去枢院问了吗?留学瑀国的事情……有消息了吗?赵夫子不是你成绩拔尖,希望很大吗?”
林砚疏缓缓抬起头,看着母亲殷切又担忧、皱纹里都刻着疲惫的脸,那双原本应盛着苦读后智慧光彩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被现实碾碎的茫然。
他喉头剧烈滚动了几下,仿佛吞咽着无形的砂石,忽然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磕出令人心酸的闷响。
“娘……”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破旧风箱挤出的最后一点气息,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孩儿无用……孩儿……没能拿到去瑀国留学的名额……名额……早就定了别人了……”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林砚疏怀揣着恩师赵世明夫子亲笔所书的推荐信,来到了气势恢宏、守卫森严的枢院门口。
他理了理干净却磨损得泛白的衣襟,深吸一口带着早秋寒意的空气,走向守门的披甲卫兵。
“站住!何人?何事?”卫兵铠甲鲜明,眼神锐利,语气带着公门人惯有的审视与不耐。
林砚疏恭敬地躬身,姿态不卑不亢,从怀里取出心保护的信封。
信封是廉价的青纸,封口处仔细地糊着,上面盖着赵夫子那方的、刻着“世明谨封”四字的私章,朱砂印泥颜色已有些暗淡。
“这位军爷,烦请通禀一声,学子林砚疏,受国子监赵世明夫子所托,有紧要之事求见 司学丞周大人。
此乃赵夫子亲笔荐书,事关赴瑀留学荐录,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他话语清晰,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
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那洗得发白的青衫和肘部的补丁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眼那方寒酸的印,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但终究是涉及留学荐录和赵夫子,他没敢太过怠慢,接过信,语气依旧冷淡:“等着。” 转身进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典簿厅内,檀香袅袅,书架环立,透着文牍机构的肃穆与权威。
身着从五品官服、面容白皙精明的司学丞周廷正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案后,手中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一本册子,烫金封面上赫然是“赴瑀留学荐录名册”。他右手边,还摊开放着另一本材质稍逊的名册。
他手中那本,最新一页上,墨迹簇新,工整誊写的名字是“苏言蹊”,字迹华丽。
而旁边那本摊开的名册上,对应的位置,原本用清俊楷写着的名字——“林砚疏”,已被一道朱笔粗鲁地划去,旁边批了个的“汰”字。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一位穿着浅绿色官袍、面容谨慎的中年官员——掌管文籍档案的典簿王录事 躬身进来。
行礼后低声道:“周大人,下官已按您的吩咐,将苏公子的新档案全部整理妥当。包括那份拟定有苏公子名字的留学荐录名单,以及重新誊写、评语优异的历年成绩单,均已密封,递呈御前了。
陛下也已过目用印,可正式行文,将全套档案转递瑀国弘文馆备案。” 他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已安排妥当、经地义的公事。
周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放下手中名册,指节在“苏言蹊”三个字上得意地轻叩了两下:“嗯,王录事办事,本官向来放心。
此事关乎两国学子交流体面,更关乎苏相颜面,务必周全。”
他声音压低,眼神里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厉色,“记住,所有经手之人,口风要紧。苏公子原先那些‘不合时宜’的试卷、草稿,包括某些人不知高地厚的申诉文书,务必处理得干干净净,片纸不留。明白吗?”
“大人放心,下官晓得轻重,绝无半点痕迹可寻。” 王录事垂首,声音更低了。
就在此时,门外卫兵高声禀报:“大人,门外有一名叫林砚疏的学子,持国子监赵世明夫子荐书,有要事求见大人!”
周廷和王录事对视一眼,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换上了被打扰的不悦与一丝警惕。
周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悦地看向王录事,语气带着责问:“怎么回事?王录事,
赵世明那边你不是亲自去‘知会’过了吗?怎么这姓林的子还跑到枢院来闹?难道赵世明那个老顽固没把话给他明白?”
王录事脸上顿时浮起尴尬与恼火,连忙躬身:“回大人,下官确已当面告知赵世明!可那老学究……当场就变了脸色,
什么此非为国选材之道、如此行事,恐令下寒士齿冷,言辞激烈,差点与下官争执起来!
若非下官抬出大人您和苏丞相的威仪,暗示他自身前程与国子监清誉皆系于此,他恐怕真要不管不顾了!
此番这林砚疏前来,定是那赵世明心有不甘,暗中怂恿指使,想借这学子之口再来搅扰!”
“哼!冥顽不灵!”周廷冷哼一声,端起青瓷茶盏,用杯盖慢悠悠撇着浮沫,语气充满鄙夷,“赵世明这老匹夫,读圣贤书读得脑子都迂了!
若非先帝当年赞过他学问扎实,陛下又顾念旧情,他哪还有资格在国子监对着学生高谈阔论?早该卷铺盖回他那穷乡僻壤啃红薯去了!”
他放下茶盏,挥挥手,像驱赶苍蝇般不耐烦,“罢了,王录事,你亲自去,把那子打发走。
要怪,就怪他自己命贱,没托生在富贵门庭。学问?策论?呵,在这帝京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穷书生的学问!没有家世根基垫着,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也想觊觎留学镀金这等青云梯?痴人梦!”
王录事面露一丝犹豫,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大人,那林砚疏……下官核查旧档时,确实看过他近年的课业文章与岁考策论,言之有物,逻辑缜密,常有新思。
连几位以严格着称的博士都曾批注嘉许。其才学,在同期学子中确属翘楚,若真按章程‘择优’……就这样打发了,是否……”
“翘楚?”周廷直接打断,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王录事,你是不是在这典簿厅待久了,也沾染了书呆子气?
这下,有才学的人多了去了!但‘才’要为‘用’,才算是才。他林砚疏有什么?
除了几篇酸文,他还有什么?能帮苏相稳固朝局?能助我等拓展人脉?还是能给你我换来真金白银的实惠?”
他眼神冰冷,“苏公子才是我北辰国未来的栋梁,是需要‘锦上添花’的人。
至于林砚疏之流,不过是路边野草,偶尔长得高些罢了,也配与牡丹争辉?休再多言,速去将他打发干净!若他识相便罢,若敢胡搅蛮缠……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下官明白。” 王录事神色一凛,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枢院外,偏厢候见处
林砚疏被卫兵引至一间陈设简单、透着官衙冷肃气息的偏厢等候。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心焦。
终于,门被推开,王录事端着官架子走了进来,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居高临下的笑容。
“你就是林砚疏?赵夫子的学生?” 王录事目光如刮刀般扫过他朴素的衣着,尤其在肘部补丁和洗得褪色的书包上停留片刻。
“学生正是。” 林砚疏连忙起身,恭敬地长揖行礼,双手将推荐信奉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王大人,学生冒昧求见,实为赴瑀留学荐录之事。
赵夫子曾言,学生或可凭些许拙绩,勉力一试,不知……如今院中评议如何?还请大人示下。”
王录事接过信,随手搁在旁边的茶几上,连封口都未拆看,反而先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林砚疏啊,你的情况,本院大体知晓。赵夫子爱才心切,向本院举荐于你,这份心意,本官是领受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不过嘛,年轻人,这留学荐录一事,非同可。
它考量的是我北辰学子出使外邦的综合风貌,并非单以纸面文章论高下。学识根基固然重要,但品行操守、家世渊源、眼界谈吐,乃至是否有助于彰显我北辰国威、促进两国邦谊,皆在考量之列啊。”
林砚疏心中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急切道:“大人明鉴!学生自知出身寒微,然自幼蒙母亲辛苦养育,得恩师悉心教导,未尝有一日敢忘苦读进取之志!
历年岁考策论,学生皆竭尽心力,赵夫子及多位博士均有点评,或可一观!
留学章程开篇即言择优荐送,学生斗胆,敢问大人,学生究竟何处不足?
是文章见解浅薄,还是品行有亏?恳请大人明示,学生若真有欠缺,定当呕心沥血,竭力弥补,绝不敢有负师长期望!” 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带着寒门学子在命运关口最后的、不甘的倔强。
王录事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但脸上那层虚伪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只是变得更加僵硬:“啧,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的。
但凡事,也要懂得审时度势,量力而校你你的文章见解……嗯,本院也略有耳闻,或许在你们同年之中,算是不错。
但你要知道,这‘优’,是相比较而言。比起那些自幼耳濡目染朝局时事、见识过真正大场面的世家子弟,你的文章,难免就显得……格局稍窄,立意难免流于书本,少了些经世致用的厚重与锋芒。
这并非你之过,实乃出身所限,眼界使然。”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林砚疏简朴到近乎寒酸的衣衫,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再者,即便不论才学眼界,这留学瑀国,入其皇室学院就读,岂是易事?其间耗费,绝非寻常人家可以想象。
衣食用度、交际应酬、乃至师礼贽敬,哪一项不是开销?难不成,你还指望朝廷全数承担?
或是……要让你那每日替人浆洗缝补以换取微薄银钱的母亲,砸锅卖铁,甚至借下高利贷来供你吗?” 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羞辱,将他母子二饶窘迫彻底撕开展现。
林砚疏的脸颊瞬间血色上涌,旋即又褪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热血在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想要驳斥、想要呐喊的冲动几乎冲破喉咙,却又被更冰冷的现实死死压住——这里不是学堂,不是可以凭文章道理争辩的地方。
“大人!学生……”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已然哽咽。
“好了!” 王录事脸色骤然一沉,终于撕破了那层伪善的面皮,官威毕露,声音也冷硬起来,“林砚疏,本院念你十年寒窗不易,才好言相劝,与你分利害。
这留学荐录名单,乃是由上官层层审议,乃至最终需呈报御前钦定!岂是你一介布衣学子可以质疑、可以更改的?
赵夫子荐书在此,他的心意本院知晓了,但此事——已定!绝无转圜可能!
你若识得大体,便该回去安心温书,准备明年春闱,博取一个正经出身,方是正道!
莫要在此继续纠缠不休,否则,惹得上官不悦,于你、于赵夫子,都无益处!” 罢,他嫌恶般地拿起茶几上那封自始至终未曾拆看的荐书,随手往林砚疏脚前一丢。
轻飘飘的信封,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砖地面上,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林砚疏怔住了,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封承载着恩师全部期许、也承载着自己和母亲微末希望的信,仿佛看着自己过去十年所有夜以继日的苦读、所有悬梁刺股的努力.都随着这一“丢”,轻飘飘地落入了尘埃。
他再抬头,看向王录事那张写满冷漠、不耐与淡淡威胁的脸,又环顾这间虽然只是偏厢、却无处不在彰显着权力与距离的官廨。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将他血液里最后一点热气都冻结了。所有的争辩、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被这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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