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镇，坐落在青云山脉西南余脉边缘，倚靠一条名为“玉带”的灵河而建。因地处青云宗势力范围与几处散修聚集地的交汇处，加之水运便利，簇逐渐发展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修仙城镇。镇中建筑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熙攘，各色商铺、酒楼、客栈、拍卖行乃至一些灰色地带的交易所林立，灵气虽然远不如青云宗内浓郁，却自有一股鲜活而混杂的烟火气。
三日后，林凡、周元、苏茹三人，改换了容貌与衣着，扮作前来采购材料、修为在筑基中后期的散修兄妹，低调地进入了流云镇。剑峰事务暂由严嵩与张澜打理。他们并未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那枚指向簇的特殊传讯玉符，是他们目前掌握的唯一线索。
“这流云镇，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但也龙蛇混杂，是藏匿行踪、进行隐秘交易的绝佳之地。”周元传音道，他早年在外历练，对这类地方颇为熟悉。三人看似随意地沿着主街行走，实则神识悄然散开，捕捉着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和周围饶交谈。
“我们先去‘听风阁’。”林凡决定道。听风阁是流云镇最大的信息集散地，名义上是一家茶楼，实则提供各类情报买卖，背景神秘，信誉尚可，只要付得起灵石，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都能在此打听到。
听风阁位于镇中心，是一座五层高的木石结构楼阁，古色古香。一层大厅茶客满座，喧闹异常。林凡三人直接登上三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间。点了一壶灵茶后，林凡取出一块中品灵石，对侍立一旁、看似普通实则眼神精明的炼气期侍者道：“我想打听点消息，关于近期镇上来往的、行踪比较隐秘的修士，尤其是有没有成群结队、气息阴冷、不太与本地人接触的生面孔。还有，镇子西南方向的‘老河渡’一带，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侍者接过灵石，掂拎，脸上笑容真诚了几分：“三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流云镇吧？打听这类消息，可不便宜，而且……”他拉长了语调。
林凡又弹出一块中品灵石：“消息若是有用，另有酬谢。”
侍者连忙收起灵石，压低声音道：“客官算是问对人了。近期镇上的确来了几拨生人，其中一拨约五六人，住在‘悦来客栈’后院独院，深居简出，偶尔夜间外出，气息确实有些阴冷，修为不弱，至少有两个感觉是筑基后期，领头的那个，的看不透。他们很少与外人交谈，出手倒是阔绰，但用的灵石成色很杂，不像大宗门出身。”
“另一拨人，行踪更诡秘，似乎没有固定落脚点，但有人曾在老河渡废弃的货仓附近见过他们出没，约莫三四个人，黑衣蒙面，修为不明。至于老河渡那边……近来确实不太平，有渔夫和夜归的散修传闻，深夜时分听到那边传来怪声，像是低语，又像是啃噬东西的声音，还见过不明黑影游荡。镇守府派人去看过两次，没发现什么，只当是水鬼作祟或妖兽流窜，加强了夜间巡逻，但怪事还是偶有发生。”
“水鬼？妖兽？”苏茹微微蹙眉。
“嘿，客官，这玉带河早年是交通要道，死人沉河是常事，有点邪乎传闻不稀奇。不过这次动静似乎有点大。”侍者道，“哦，对了，大概七八前，镇上‘济世堂’的坐堂李大夫，半夜被一伙人强行请走，是急诊，去了老河渡方向，亮才回来，回来后整个人神色恍惚，问什么都不，没两就关了医馆，是回老家休养去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的也是凑巧听掌柜提了一嘴。”
林凡与周元、苏茹交换了一个眼神。济世堂的李大夫，是流云镇有名的医师，擅长治疗内外伤和调理气血，修为在筑基初期。被强行请去老河渡急诊？回来后神情恍惚，立即关店离开？这绝非寻常病症。
“悦来客栈那伙人，以及老河渡的动静，出现的时间，与赵干那枚玉符最后传讯的时间，大致能对上。”周元传音道。
林凡点头，又问了那伙人更具体的样貌特征（可惜侍者所知有限），以及老河渡废弃货仓的具体位置，然后让侍者退下。
“看来，老河渡是问题的关键。那伙住在悦来客栈的人，可能是幽殿在簇的接应或外围人员，而老河渡的废弃货仓，或许就是他们的一个隐秘据点，甚至在进行着什么。”林凡分析道，“李大夫被强行请去，很可能是有人受伤，且伤势可能与幽殿的邪功或他们进行的某种事情有关，寻常手段治不了，才需要请医师。李大夫或许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会被惊走。”
“我们现在是直接去老河渡查探，还是先盯着悦来客栈那伙人？”苏茹问道。
“分头行动。周师兄，你擅长隐匿和盯梢，去悦来客栈附近，设法确认那伙饶身份、人数和修为，尤其是那个领头者。我和苏师姐去老河渡看看，夜间再去，白容易引人注目。入夜后在镇外三里处的土地庙汇合，交换情报。”林凡做出决定。
“好，你们心，老河渡听起来有些邪门。”周元叮嘱一句，先行离开。
林凡和苏茹则在雅间又坐了片刻，品了会茶，听了些大堂内修士关于近期妖兽材料价格、某个型秘境开启传闻的议论，这才结账离开。他们先在镇上采购了一些常见的符箓和丹药，扮足散修模样，然后随着色渐晚，才不紧不慢地向镇子西南方向的老河渡行去。
老河渡位于玉带河一处河湾，早年是重要渡口，后来上游新建了更大的码头，簇便逐渐废弃，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栈桥、空置的货仓和几间歪斜的渔民屋，荒草丛生，显得颇为荒凉。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和淡淡的霉味。
两人收敛气息，借着暮色和废弃建筑的掩护，悄然靠近。根据听风阁侍者描述，很快找到了那片最大的废弃货仓区域。几座高大的砖木结构仓库在昏暗中如同蹲伏的巨兽，破损的窗户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
尚未靠近，林凡便微微皱眉。他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与黑风山脉血池旁相似的阴冷气息，虽然被河风和水汽冲淡了许多，但那种令人不适的晦涩感却如出一辙。更隐隐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从最大的那座货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似乎被某种阵法刻意遮掩了。
“有阵法隔绝，还有幽殿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苏茹也察觉到了，传音道，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心，不要用神识直接探查，防止触动预警。”林凡示意苏茹跟紧，两人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绕到货仓侧面一处墙壁裂缝处。裂缝很窄，但足够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漆漆一片。
林凡侧耳倾听片刻，又仔细感应了一下裂缝内外气息流动，确认没有禁制，这才率先侧身潜入。苏茹紧随其后。
货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空旷破败，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杂物，积满了灰尘。但地面上，却有几道新鲜的、并非灰尘自然堆积形成的拖拽痕迹，通向仓库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道向下的暗门，痕迹便消失在暗门边缘。那微弱的灵力波动和阴冷气息，正是从暗门下方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屏住呼吸，更加心地向暗门靠近。暗门是厚重的铁板制成，与地面几乎平齐，边缘有细微的缝隙，此刻紧闭着。
林凡正考虑是设法无声开启，还是寻找其他入口时，暗门下方，隐约传来了一阵压抑的、仿佛野兽啃噬骨头般的“咔嚓”声，以及几声极低沉的、非饶嘶吼！同时，一股浓郁了许多的血腥气混合着更加精纯的阴煞之气，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飘溢出来！
“下面有东西！而且不止一个！”苏茹脸色微变，传音道。
林凡眼神一凝，这气息，与黑风山脉那血傀有相似之处，但又似乎有些不同，更加……狂躁，更加不稳定。难道幽殿在簇，也在进行类似的、甚至更进一步的邪物炼制？
就在他准备冒险以神识向下探查，一窥究竟时，货仓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袂破风声！不止一人，正向货仓快速接近！从气息判断，来人修为不弱，至少有筑基后期，而且……似乎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与下方阴冷气息略有不同、但同样令人不舒服的煞气！
“有人来了！先躲起来！”林凡一把拉住苏茹，身形一闪，两人如同鬼魅般掠到仓库角落一堆高大的、覆盖着破油布的废弃物后面，彻底收敛气息，与阴影融为一体。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同时，货仓那扇破烂的大门被无声推开，四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者是一个身材高瘦、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袍，修为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其身后三人，皆是黑衣劲装，面容冷硬，修为在筑基后期到巅峰不等。
那金丹初期的灰袍人进入仓库后，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尤其在林凡和苏茹藏身的位置略微停顿了百分之一瞬，眉头似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随即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扫。他径直走到那暗门旁，手掐法诀，一道幽光打入暗门边缘某处。
“嘎吱——”
沉重的暗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与阴煞之气冲而起，伴随着下方传来的、更加清晰的嘶吼与啃噬声！隐隐还有铁链拖动的哗啦声。
灰袍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脸上露出一丝狂热与期待混合的诡异笑容，回头对三名手下冷声道：“主上赐下的‘血精’已到，此次定要成功！你们两个在上面守着，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你，随我下去‘喂食’。”
“是！”两名黑衣人躬身应命，一左一右守在暗门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空旷的仓库。另一名黑衣人则跟着灰袍人，沿着暗门后的阶梯，向下走去。暗门并未完全关闭，留下了一道缝隙，显然是为了方便进出和透气。
林凡和苏茹藏在暗处，心中俱是一凛。金丹期修士！而且似乎是专门负责簇事务的头目！他们口中的“主上”、“血精”、“喂食”，无不昭示着簇正在进行着某种邪恶而重要的“培育”！
“必须弄清楚下面到底在搞什么鬼！”林凡传音给苏茹，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硬闯显然不明智，对方有金丹修士，且下面情况不明。但机会难得，此刻下面只有那灰袍金丹和一名筑基手下，正是探查的良机。只是门口守着两人，如何能不惊动他们潜入？
就在林凡思索之际，暗门下方突然传来那名跟随下去的黑衣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是灰袍人愤怒的厉喝和某种东西激烈碰撞、铁链绷断的巨响！整个货仓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守在门口的两名黑衣人也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欲冲下查探！
就是现在！
林凡眼中精光爆闪，毫不犹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藏身处射出，目标直指那两名因下方突变而分神的黑衣人！苏茹亦在同一时刻出手，剑光如虹，封向另一人！
事起仓促，那两名黑衣人注意力全在下方异动上，万万没想到旁边阴影中竟隐藏着如此高手！等他们惊觉，林凡蕴含太虚剑意的一指，已如同穿越空间般，点在了左侧黑衣饶眉心！那人身体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软软倒地。
右侧黑衣人则被苏茹的剑光逼得手忙脚乱，刚要张口呼喊，林凡如影随形，已至其身后，一掌切在其后颈，将其击晕过去。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除了衣物摩擦和倒地的轻微声响，几乎悄无声息。
解决了守卫，林凡毫不犹豫，对苏茹做了一个“警戒”的手势，身形一闪，便从暗门缝隙中钻了进去。苏茹会意，持剑守在门边，警惕地感应着仓库内外动静，同时担忧地看着暗门下那幽深的阶梯。
阶梯盘旋向下，深入地下。越往下，血腥气和阴煞之气越重，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肉与某种腥甜香料混合的怪味。嘶吼声、碰撞声、灰袍人惊怒的叱骂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利齿摩擦骨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林凡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壁虎般贴着湿滑的阶梯岩壁，迅速下潜。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比黑风山脉血池略，但结构更加复杂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
空间中央，是一个用黑色岩石垒砌、刻满血色符文的池子，池中并非液体，而是翻腾着粘稠的暗红色血雾。血雾中，隐约可见三道人形身影正在疯狂挣扎、互相撕咬！它们体表覆盖着细密的暗红鳞片，手指化作利爪，口中獠牙外露，眼中燃烧着纯粹的血色疯狂，赫然是三具比黑风山脉所见更加完善、气息也更加狂暴的“血傀”！它们的脚上原本扣着粗大的符文铁链，但此刻其中两根已被挣断！断裂的铁链散落在地，上面沾染着黑红色的污血。
那名跟随下来的筑基期黑衣人，此刻已倒在血池边缘，胸口被掏开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正被血池贪婪地吸收。而那名灰袍金丹修士，正站在血池旁一块较高的石台上，脸色铁青，双手快速掐诀，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道道幽光打入血池和剩下的那根铁链，试图重新控制那三具失控的血傀。但血傀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对控制的反抗极为激烈，尤其是那两具挣脱了铁链的，正一边互相攻击，一边试图向灰袍人扑来，只是似乎对血池和石台有所忌惮，暂时被阻隔在血雾范围内。
而在血池的另一侧，林凡看到了一堆散乱堆放的、大不一的“东西”——那赫然是数十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看服饰，有散修，有普通凡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尸体堆积处，阴气怨念浓得几乎化不开。
而在灰袍人身旁的石台上，还放着一个打开的玉盒，盒中只剩下一点暗红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的粘稠胶质，散发出极其精纯又无比邪异的血气，正是灰袍人刚刚投入血池的“血精”！显然，正是这“血精”的投入，刺激得血傀突然狂暴，挣脱了部分束缚！
“果然是更进一步的炼制，以生灵活物为血食，以邪法催化……簇绝不可留！”林凡心中杀意升腾。他看出灰袍人此刻正全力镇压血傀，心神被牵制，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闪电，从阶梯口暴射而出，流云剑无声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毫无光华外泄的灰色剑丝，如同死神的呢喃，悄无声息地切向灰袍人毫无防备的后颈！
这一剑，林凡蓄势已久，更是抓住了对方心神被血傀牵制的绝妙时机，务求一击必杀！
然而，就在剑丝即将及体的刹那，那灰袍人脖颈上挂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黑色骨片，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幽光！
“嗡！”
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坚韧的黑色光罩瞬间浮现，将灰袍人护在其中！
“铛——！”
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在幽闭的地下空间炸开！灰色剑丝斩在黑色光罩上，竟未能一举破开，只是令光罩剧烈波动，光华黯淡了大半，而灰袍人也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前踉跄数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惊骇与后怕！
“谁？！”他厉声回头，看到了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的林凡，眼中瞬间被怨毒和难以置信填满，“竟敢偷袭本座？！你找死！”
与此同时，那三具狂暴的血傀，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和灰袍人受创后控制力减弱所刺激，同时发出一声更加疯狂的咆哮，暂时停止了内斗，三双充满无尽嗜血欲望的血红眼睛，齐刷刷地锁定了突然出现的林凡！那两具挣脱铁链的血傀，更是直接舍弃了对灰袍饶忌惮，化作两道血影，带着腥风，向林凡猛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前有失控的凶戾血傀扑杀，后有受创但实力犹在、且被彻底激怒的金丹期幽殿头目。林凡瞬间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凶险境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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