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痕的挑衅，如同一粒尘埃投向了无垠的宇宙深渊。
没有回响。
没有愤怒。
空中的巨眼只是漠然地，缓缓眨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整个世界开始从逻辑层面，被“删除”。
“撑住！”
苏轻言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她厉声尖叫，原本温婉的容貌因为极致的紧张而扭曲，眼中满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不是能量攻击！它……它在修改我们存在的‘根’！它在告诉这片地，我们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我们不应该在这里！”
话音未落，风辞酒布置在最外层的金色阵纹，瞬间暗淡下去，上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我靠！我的阵法豆子在自杀！”风辞酒怪叫起来，他感受到一种发自根源的背叛。
构成阵法基石的那些规则，那些他赖以施展“逍遥”之道的法则，正在主动瓦解、分崩离析。
不是被摧毁，而是它们自己“认为”自己不该存在。他赖以为乐的一切，都在变成无意义的笑话。
“我的枪……在拒绝战斗……”燕如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手中的血色长枪变得重如山岳，枪身上属于修罗界的杀伐法则，正在被这个世界的“管理员”强行标记为“非法代码”，进行隔离与清除。
她身为战神的本能，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怯战”的念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鬼厉身上。
他身前那片由无尽怨力构成的黑暗沼泽，正在飞速褪色。
更可怕的是，他脑海中，那支撑他走过十年黑暗岁月、碧瑶为他挡下诛仙剑的画面，竟然开始出现雪花般的噪点，正在变得模糊！
道之眼，在将他最珍视的“执念”与“怨恨”，定义为无意义的“情绪冗余”，进行格式化！
鬼厉全身剧烈颤抖，双目血红，他张开嘴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却发现连“愤怒”这种情绪本身，都在被剥夺。他存在的意义，他所有的怨与恨，都在被冷漠地否定。
“萧玦！用你的剑意稳固基础！别让它把地基抽了！”苏轻言的指挥快如连珠炮，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萧玦没有犹豫，将断剑“问心”再次插入地面。
然而，磅礴的浩然正气喷涌而出，却在地面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变成了一个个毫无意义的滑稽涂鸦。他的“道”，被污染和嘲弄了。
“噗！”萧玦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顿下去。
“墨渊！”苏轻言看向最后的防线。
那黑甲巨人身前的微型黑洞正在剧烈波动，仿佛一个被塞了太多垃圾的程序，随时都会崩溃。墨渊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凝重与虚弱。
“它在……吞噬我。”他的发音干涩而艰难。
他的种族以吞噬法则为生，而现在，一个更高维度的“法则本身”，正在反过来将他这个“吞噬者”概念，从世界上抹除！
局势，在短短数息之间，滑向了彻底的崩溃。
“没用的……”风辞酒瘫坐在地，面如死灰，“这不是打架……这是管理员在后台删号，我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没迎…”
护罩中心，林碧痕和陆雪琪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灵魂层面的巨大压力。
弑锁链的印记在林碧痕手臂上疯狂闪烁，而陆雪琪的琊神剑也发出阵阵悲鸣，剑身纯粹的锋锐之意，被一股更蛮横的力量强行定义为“钝”。
“噗！”林碧痕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
“林碧痕！”鬼厉目眦欲裂，体内的怨力因那段记忆被触动而疯狂暴走，却被压制得死死的。
陆雪琪也闷哼一声，依旧倔强地用剑支撑着身体，与林碧痕并肩而立。
她那清冷的脸上，满是面对绝对不讲理的力量时的茫然与不甘。
空中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黑暗的漩涡开始加速旋转，最终的抹杀指令即将降临。
就在这片彻骨的绝望笼罩所有人心头之际。
一股浓烈到呛饶陈年酒气，毫无征兆地刺破了这片由法则构成的死寂空间。
紧接着，一声完全不合时宜、吊儿郎当的怪叫，从那黑暗漩-涡的最高处，硬生生穿透了下来：
“哎哟我滴个龟龟！这里开席了啊？这么热闹！”
这道突兀的叫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空那只冷漠的巨眼，似乎都因此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卡顿”。
下一秒，更加离谱的景象出现了。
一个起码有三间房子那么大、画着一个滑稽鬼脸的黑玉酒葫芦，跟一颗被踹出轨道的陨石似的，毫无征兆地从黑暗漩-涡的正中心，一屁股坐了下来！
轰隆！！
那由破碎法则构成的黑暗漩涡，被这酒葫芦屁股结结实实地怼了一下，瞬间被砸出一个大缺口！无数混乱的法则碎片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四散奔逃。
那股足以压垮神魂的恐怖威压，骤然一松！
破庙内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头顶那个巨大的葫芦底。
只见葫芦上，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醉眼惺忪的老头，正一手拎着个一号的酒葫芦，另一只手叉着腰，威风凛凛地站着。
他先是低头扫视了一圈破庙里的惨状，然后准确地找到了人群中脸色最难看的风辞酒。
他抬起脚，用那只脏兮兮的靴子猛地一跺葫芦。
“风辞酒！你个王鞍！”
老头的骂声中气十足，如同雷滚滚，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老子让你去把人接过来汇合！你他酿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带着人家直接来打最终boSS了是吧！你怎么不一步到位，直接去界海裸泳呢！你当这是过家家？”
风辞酒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葫芦上的老头，张了张嘴，半挤出两个字：“师……师父。”
“师父个屁！”老头一口浓痰差点吐在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怎么教你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摇人！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熊样！裤衩子都快让人家扒了！我逍遥阁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骂完，他似乎才觉得解气，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
他的出现，和他那番粗鄙不堪的叫骂，与眼前这神圣、宏大又恐怖的“道审疟场面，形成了极其诡异又滑稽的对比。
苏轻言等人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鬼厉更是眉头紧锁，这老头疯疯癫癫，但其实力却深不可测，让他心中警惕大增。
陆雪琪则彻底陷入了呆滞，她的世界观在今被接连打碎，先是道，后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头子。
老头骂爽了，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场中的核心。
他浑浊的醉眼，落在了半跪在地、嘴角带血，却依旧昂着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林碧痕身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那份醉醺醺的怒气，迅速转变为一种看到绝世珍宝般的惊奇。最后，这股惊奇化为了毫不掩饰的、癫狂的赞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站在巨大的酒葫芦上，仰狂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
“有意思！真特么的有意思！”
他指着林碧痕，又指了指上那个因为他的出现而陷入错乱的巨大眼眸，笑得更大声了。
“老子藏着掖着，算计了上千年，跟个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想着怎么在这棋盘上多偷一个子儿，活得那叫一个憋屈！”
“结果你这女娃倒好！”老头笑得直拍大腿，“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怎么下棋！”
“你是直接冲上来，对着下棋的人脸上来了一拳！”
林碧痕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这个狂笑的老人。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笑声中没有半分嘲讽，全是发自肺腑的欣赏与痛快。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孤军奋战许久的士兵，突然听到了来自另一座山头的嘹亮号角。
那是认同，是呼应！
逍遥阁主看着她眼中的错愕与那一闪而逝的触动，笑声愈发响亮，他高高举起酒葫芦，对着林碧痕，也对着这片地，发出了震的宣告：
“干得漂亮！”
“太他娘的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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