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的地基刚挖到三尺深，铁镐突然“哐当”撞上硬物，火星四溅。挖地基的老李头弯腰一摸，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鳞甲，借着晨光一看，那东西嵌在泥里，竟与井里怪物的鳞片一模一样！
“娘咧！”老李头扔了镐头就往后退，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裂开道尺宽的缝，缝里涌出的不是土腥气，是浓得化不开的尸臭——无数根发白的手指从缝里伸出来，指甲泛着青黑，正往他脚踝上抓。
“是尸手煞！”阿秀刚给毛方换完药，听见惊呼提着剑就冲过来，红线缠上最近的几根手指，猛地一拽，竟从土里拉出半截腐烂的胳膊，皮肤下的筋络还在微微蠕动，“这地基底下……埋着不止一具尸体！”
毛方挣扎着拄剑起身，胸口的伤扯得他倒抽冷气，却死死盯着那道裂缝：“是当年被怪物拖进井里的人……怨气没散，借着地基翻动全醒了！”他话音未落，裂缝突然扩大，更多的尸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漫过地基，抓向周围的村民。
海的斧头带着风声劈下去，斩断的尸手落地却没消散，反而化作无数只黑虫，顺着斧柄往他胳膊上爬。“操！砍不尽！”他怒吼着将斧头往地上猛砸，虫群被震得四散，却又立刻聚成新的尸手，从他脚边破土而出。
阿秀的红线在晨光里绷得笔直，每缠住一只尸手，线身就多一道血痕——那是她心口未愈的伤渗的血，此刻正顺着红线往下滴，落在尸手上，烫得它们发出“滋滋”的哀鸣。“达初！糯米！”她嘶吼着往裂缝中心冲，那里的尸手最密集，隐约能看见颗被无数只手托着的头颅，眼眶里嵌着两颗黑珠，正是怪物死后留下的邪核！
达初抱着糯米袋往裂缝里倒，白花花的米粒落下去，竟在半空就被尸手喷出的黑气腐蚀成灰。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掏出个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桃木渣：“用这个！是当年柳家老夫人驱邪用的方子！”
陶罐砸进裂缝的瞬间，阿秀的红线突然暴涨，像条燃烧的血鞭，卷着艾草桃木渣狠狠抽向那颗头颅。邪核被抽中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尸手突然僵住，黑气从指缝里汩汩冒出，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粗布衫的青年，胸口插着半截断矛，正是三十年前第一个被怪物拖走的樵夫。
“救……救我娘子……”青年的影子对着阿秀伸出手，黑气里浮出个怀抱着婴儿的妇人虚影，正对着裂缝深处无声地哭，“她和娃……还在底下……”
阿秀的心猛地一揪，红线突然转向，缠着妇饶虚影往外拉。可裂缝深处传来股巨力，将虚影往回拽，无数只尸手突然变得狂暴，竟开始互相撕扯，想把妇饶虚影拖进更深的黑暗。
“不能让它们得逞！”毛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上，金芒穿透黑气，精准地刺入邪核，“这邪核吸了三十年的怨气，得用活人阳气破它！”他剑指海，“你娘给你的护身符！快！”
海猛地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那是块浸过他娘十年奶水的桃木牌，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他毫不犹豫地将木牌扔进裂缝，木牌接触到邪耗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像颗太阳在土里炸开。
尸手们在金光中纷纷消散，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白骨，其中一具怀里，果然抱着的婴骨，旁边还压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是那樵夫妻子的信物。
青年的影子对着阿秀深深一拜，拉着妇饶虚影往金光里走，消失前，他怀里的婴骨突然化作只萤火虫，停在阿秀的红线上，翅膀扇动的频率，像极了婴儿的心跳。
裂缝渐渐合拢，地基下的黑气彻底散尽，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行歪歪扭扭的字：“等我回家”。是樵夫当年刻的，墨迹早已发黑，却字字透着生的执念。
阿秀蹲下身，轻轻抚摸那些字，心口的伤突然不疼了。她想起毛方抄的识字本，想起孩子们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所谓恐怖，不过是未被安抚的悲伤；所谓邪祟，不过是没出口的牵挂。
毛方走到她身边，用没受赡手轻轻按在她肩上：“达初，这地基底下的土，经了阳气和血，以后种啥都旺。”
阿秀抬头看他，晨光落在他带赡脸上，竟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她笑着擦了擦眼角：“那就在这儿种棵石榴树吧，像张记铺子后院那棵一样，能结好多好多果子。”
海扛着斧头走过来，斧刃上还沾着黑虫的尸骸，却咧着嘴笑：“等树结果了，我就给孩子们做石榴糖吃，甜得能把牙粘掉！”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几个胆大的孩子，正举着达初给的艾草枝，在清理好的空地上追逐打闹。阳光穿过他们的指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阿秀的红线在风里轻轻晃，那只萤火虫还停在线上，翅膀闪着微光。她知道，这甘田镇的故事还没结束，那些藏在黑暗里的阴邪或许还会再来，但只要心里有光，有牵挂，有彼此扶持的温度，再深的恐惧，也能被融化成眼角的泪，被酿成唇边的甜。
地基上的青石板被心地挪到一旁，当作学堂的奠基石。阿秀摸着石板上的字，突然在后面添了两个字：“到家”。
风拂过，带来远处井边的泥土香，像谁在：嗯，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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