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艰难的抉择
“匠作监缺一名负责清理、辨识杂物的役使。你若愿意，可戴罪前往。”
萧景渊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林晚秋紧绷的心弦上。那平淡语气中蕴含的不容抗拒，仿佛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道早已为她写好的命途。
巨大的冲击让她有瞬间的恍惚。脑海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又仿佛是一片极致的空白。
进入匠作监！
脱离林府！
这八个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照亮了她几乎已被绝望吞噬的前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这是她被困于此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的生机！是她暗中筹谋、兵行险着后，最渴望得到的结果！
那个地方，不再是深宅内院逼仄的囚笼，而是宫城边缘，一个充斥着各种器物、材料、工匠，流动着信息与技艺的所在。那里有无数等待被清理、被辨识的“杂物”，对她而言，或许就是无数等待被【探查】、可能隐藏着历史碎片与时空奥秘的“宝藏”！更是她履邪时光修复师”职责，寻找并修复“时空裂痕”最可能的起点！
狂喜如同炽热的岩浆，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然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泼下的雪水，让她瞬间清醒。
戴罪之身。
最低等的杂役。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失去最后一点官家姐（哪怕是罪臣之女）的虚名，彻底沦为底层劳役。匠作监那种地方，龙蛇混杂，关系盘根错节，一个戴罪的女子身处其中，无异于羊入虎口。辛苦、劳累、欺凌、排挤……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日常。她将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甚至可能更加残酷的环境。
前途，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每一步都可能踩空，坠入更深的渊薮。
而留在林府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留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继续待在这座腐朽、充满恶意的囚笼里，每日在饥饿、寒冷和死亡的威胁下挣扎。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那些视她为“不祥”、急欲除之而后快的人手郑“送出京城”不过是“悄无声息消失”的体面法。柳姨娘那怨毒的眼神，林正弘那冷漠权衡的姿态，都清晰地告诉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如同被碾死的蝼蚁。
一边是未知的、布满荆棘的险路，但路的尽头，或许有一线生机和无限可能。
一边是已知的、注定的绝路，路的尽头，只有冰冷的死亡。
这根本，不算是一个选择。
系统的提示也在隐隐印证着她的判断——“修复时空裂痕”，需要她接触更多的人与物，需要她融入这个时代，去发现、去改变。匠作监，无疑是最符合这个方向的起点。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利弊、所有的恐惧与渴望，都在她脑海中完成了激烈的碰撞与权衡。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之前刻意维持的怯懦、茫然与顺从，如同退潮般从她眼中消散。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身体在厚重的旧披风下仍显得单薄脆弱，但那双看向萧景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了犹豫，没有了彷徨，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后、剔透见底的坚定。
她迎着他深邃莫测、带着审视的目光，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间因激动而泛起的哽咽，用一种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斩钉截铁意味的声音，清晰地回答道：
“民女……愿意。”
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激。只有最简洁、最直接的应诺。
她知道，在这场与虎谋皮的交易中，她需要展现的，不是感恩戴德，而是值得被“投资”的价值与决断力。
萧景渊看着她眼中那簇骤然燃烧起来的、与他认知中那个柔弱罪女截然不同的火焰，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果然……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隐藏在那副顺从皮囊下的，是一颗不甘被命运扼住咽喉、懂得审时度势、并且敢于在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坚韧甚至可以是强悍的心。
“很好。”
他没有多余的表示，仿佛这早在他的预料之郑留下这两个冰冷的字眼，他转身，玄色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穿过及膝的荒草，消失在院门之外。
沉重的落锁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这声音听在林晚秋耳中，却不再是禁锢的象征，而像是一道旧时代的丧钟，也是一道通往未知未来的……开门礼炮。
她独自站在荒芜的庭院中，寒风拂过她散乱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中那越来越盛的、名为“希望”与“斗志”的光芒。
艰难的抉择已经做出。
接下来，便是披荆斩棘，踏上这条用危机换来的……生路。
（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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