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夜幕很快降临。北疆的夜空格外高阔，星子如同碎钻般洒满幕，与白日的狂躁相比，显得异常静谧，却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车队在一处背风且靠近水源的洼地扎营。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巡逻士兵警惕的身影和手中兵刃偶尔闪过的冷光。白日沙暴的惊魂未定，让营地的气氛无形中多了几分紧绷。
林晚秋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羊皮灯，再次审视着那张手绘的鹰嘴崖地图。白日的沙暴像是一个警示，提醒她这片土地潜藏的危险，远不止于灾。
突然——
“敌袭！警戒！”
营地外围骤然响起尖锐的呼哨和兵刃交击之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林晚秋心头一紧，立刻吹熄灯火，迅速伏低身体，贴近帐篷边缘，透过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黑暗中，约有二三十骑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借着夜色掩护，从营地侧翼发起突袭。他们并不恋战，马蹄裹着布，行动迅捷无声，主要以弓弩远射，投掷火把制造混乱，一击即走，如同草原上狡猾的饿狼。
“保护将军！”
“左翼结阵！弓箭手！”
萧景渊的亲兵反应极快，临危不乱。盾牌迅速竖起，格开零星射来的冷箭，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以队为单位，相互掩护，抵御着骚扰。战斗并不激烈，却充满了诡谲和不确定性。
林晚秋屏住呼吸，看着外面人影幢幢，火光闪动。她能听到箭矢破空的咻咻声，兵刃偶尔碰撞的脆响，以及战马不安的嘶鸣。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和烟火气。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黑影便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融入深沉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具被格杀当场的袭击者尸体，以及营地边缘几顶被点燃、正在被扑灭的帐篷残骸。
营地重新恢复了秩序，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士兵们沉默地打扫着战场，救治轻伤者，眼神中的疲惫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
萧景渊站在一片狼藉的袭击发生地，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玄色大氅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蹲下身，检查着一具袭击者的尸体，扯开其蒙面的布巾，又查看其武器、甲胄（或者，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甲胄）。
林晚秋见外面局势已定，这才从帐篷中走出，来到萧景渊身边不远处。她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安静地看着。
“是北狄人？”她轻声问，注意到那些尸体面容粗犷，服饰与大晟迥异。
萧景渊站起身，掸璃手上的灰尘，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黑暗的旷野，摇了摇头：“装扮是，但行事手法不对。北狄游骑若发现我们这支队伍，要么集结主力强攻，要么远遁避让，不会用这种骚扰试探的方式。”
他踢了踢脚边一具尸体旁的弓弩，“制式也杂乱，不像是正规部落骑兵的配备。”
林晚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人在试探我们？摸清我们的防卫力量和反应速度？”
“嗯。”萧景渊颔首，脸色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明暗不定，“而且，他们对我们扎营的位置和巡逻规律，似乎有所了解。”
这句话让林晚秋心底泛起一丝寒意。白日的沙暴是意外，那今晚这精准的骚扰袭击呢？是巧合，还是……他们一行人早已被盯上？鹰嘴崖的杀局，难道从他们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萧景渊不再多言，转身对副将沉声下令：“传令下去，今夜警戒加倍，明暗哨交替，巡逻队增加两倍。所有人，兵不解甲，马不卸鞍。”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整个营地在短暂的骚动后，迅速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状态。
林晚秋回到自己的帐篷，却再无睡意。外面的风声，似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试探已经来了，真正的獠牙，又会在何时露出？她看着叠好放在枕边的那张鹰嘴崖地图，感觉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重若千钧。
夜，还很长。而距离鹰嘴崖，还有两日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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