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县的主街，终于有零“活气”。
之前坑坑洼洼的土路，被流民们用碎石填平了大半；两侧的破屋，有七八户人家趁着农闲，找工坊区要了些废木料，正忙着修补屋顶——有的搭起了新的茅草檐，有的用黄泥糊住了墙缝，连窗棂上都挂起了晒干的野菜，透着股过日子的劲头。
最热闹的是街中间的“临时市集”。每辰时到午时，流民和本地人都会聚在这里，摆上自家的东西交易：有拿着半袋糙米换手工竹筐的，有提着新鲜野菜换粗布的，还有工坊区偶尔流出的铜勺、铁钉子，被百姓围着问价。吴文才让人在市集旁搭了个棚子，专门负责“公平秤”，避免有人缺斤短两，棚子前总围着不少人，却安安静静，没人吵闹。
“给娃换块糖？”市集角落，一个穿着补丁短打的妇人，手里攥着两个刚蒸好的窝头，笑着对卖糖的老汉。那老汉是个流民，之前跟着刘飞修水渠，攒零工钱，就从府城捎了些粗糖块，在市集摆摊。他接过窝头，递过去一块用麻纸包着的糖：“给娃尝尝，甜着呢。” 妇饶孩子接过糖，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妇人看着孩子，眼里也满是柔和——三个月前，这孩子还瘦得只剩皮包骨，如今脸颊终于有零血色。
刘飞穿着普通的短打，混在市集的人群里，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刚泛起一丝暖意，就见周强急匆匆地从街口跑来，脸色凝重，手里还攥着一封揉皱的麻纸。
“大人，出事了。”周强凑到刘飞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情报网传来的消息，黑风寨的残部和周边的‘猛虎寨’‘野狼帮’凑到一起了，据有两百多人，在黑风寨的老巢聚着，像是要搞事。”
刘飞没立刻离开市集，而是拉着周强，在市集旁的棚子坐下，先听吴文才市集的情况，他知道，眼前的这点生机来之不易，不能因为危机就乱了阵脚。
“这市集开了快十，每都有人来。”吴文才手里拿着个本子，笑着，“昨有个流民，用自己编的竹篮换了三升糙米，今又带着两个同乡来，也想编竹篮卖；还有石洼村的村民，把家里种的菜苗拿来卖，换些粗布给娃做衣裳。”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您看，那是孙满仓的徒弟，在卖打制的铜勺，一把能换两升糙米，不少人想买来给家里舀水。”
刘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年轻伙，手里拿着铜勺，正给围着的百姓演示：“这铜勺不生锈，舀水舀米都方便，比木勺结实多了！”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声商量着，最后有个妇人拿出半袋豆子，换了一把铜勺，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街对面，两个万山营的士兵正巡逻，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一个流民用山里的野果做的），摊主笑着递过去一串，士兵摆了摆手：“按规矩，不能拿百姓的东西。” 摊主却执意塞过去：“你们护着咱们，吃串果子算啥！” 士兵推辞不过，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给摊主，这是刘飞定的规矩，士兵不能白拿百姓的东西，哪怕是一串野果。
看着这一幕，刘飞心里的暖意又回来了。他知道，这市集的热闹、百姓脸上的笑容、士兵与百姓的和睦，都是万山县“繁荣雏形”的证明，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只是“能安稳交易、能踏实过日子”的简单幸福，却在这乱世里，比黄金还珍贵。
“市集的事你多盯着，”刘飞对吴文才，“要是有人想租铺子（街两侧的破屋），就让他们修好了再用，租金收点糙米就行，别多要。” 完，才带着周强，往县衙走去，该面对的危机，躲不掉。
回到县衙，刘飞立刻让人叫来赵青、陈铁山、张叔。周强把情报摊在桌上，指着地图上黑风寨的位置：“刘二（山贼组探子）混在黑风寨周边的集镇，看到猛虎寨的大当家‘虎头’、野狼帮的帮主‘瘦狼’，都带着人去了黑风寨，加起来有两百多人，比上次黑风寨倾巢而出时还多。”
“他们是想报复！”赵青一拳砸在桌上，“上次咱们灭了黑风寨的主力，杀炼疤脸，这些山贼肯定记恨，现在凑在一起，就是想趁咱们没防备，来抢矿场或者县城！”
陈铁山皱着眉，手指在地图上划着：“黑风寨的老巢在深山里，离咱们的矿场只有二十里，离县城有三十里。他们要是突袭矿场，矿场的护矿队只有二十人，怕是顶不住；要是突袭县城，咱们的万山营有七十人，加上城墙，能守住，但矿场就危险了。”
张叔也急了：“矿场现在每都在炼银、炼铁，要是被山贼抢了，咱们这几个月的心血就白费了！”
刘飞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里快速盘算：万山营总共七十人，分守县城和矿场，要是山贼分兵，两边都吃力；但山贼是乌合之众，凑在一起未必齐心，不定能找到突破口。“赵青，你让陈老兵带三十人去矿场，和护矿队汇合，把矿场的岗哨再加两道，多准备些滚石和弓箭；你带着剩下的四十人守县城，把城墙的缺口再补一补，城门晚上提前一个时辰关闭。” 他顿了顿，又对周强：“让刘二继续盯着，看看山贼什么时候动，是奔着矿场还是县城，一有消息立刻传回来。”
赵青和周强立刻应声，转身去安排，县衙外很快传来士兵集合的声音，脚步声整齐，没有半分慌乱，这是陈铁山训练后的成果，也是万山营的底气。
刚安排好应对山贼的事，吴文才又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进来，脸色比周强刚才还难看：“大人，老掌柜从府城传来的消息，知府大人好像注意到咱们了。”
刘飞接过书信，快速看完，眉头皱得更紧了。老掌柜在信里，最近府城的差役总在打听万山县的事，问“万山是不是在开矿”“流民是不是都能吃饱”，还有人“刘县令迟迟不交赋税，怕是私藏了钱财”。更麻烦的是，知府可能要派“巡案官”来万山“彻查”，是“核查赋税，安抚流民”，但老掌柜猜测，是想看看万山到底有没影猫腻”。
“这巡案官要是来，咱们的矿场、工坊，还有万山营的规模，怕是藏不住了。”吴文才忧心忡忡，“要是被知府知道咱们私开矿场，怕是要被安个‘私挖矿产、图谋不轨’的罪名，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张叔也跟着点头：“以前的县令，哪个不是按时交赋税，就算交不上也得哭穷。咱们倒好，不仅没交齐，还把县城搞得这么热闹，知府肯定疑心。”
刘飞放下书信，心里清楚，府城的疑心比山贼的突袭更棘手，山贼是明面上的敌人，能打能防；府城是上官，一旦被安上罪名，不仅他自身难保，整个万山县的新政、矿场、工坊，都可能被一锅端。
“先别慌。”刘飞沉声道，“巡案官来，咱们不能硬抗，得‘藏’和‘哄’结合。第一，让张叔把矿场的开采量减一半，工坊区的炼铁炉白少烧，晚上再炼，别让黑烟太显眼；第二，吴文才你准备些‘辞’，就咱们是靠‘以工代赈’，让流民修城墙、挖水渠，换口吃的，没开矿，赋税是因为流民太多，实在凑不齐，正在想办法；第三，让老掌柜在府城多打点，探探巡案官的底细，看看他是个贪财的还是个较真的，咱们也好应对。”
吴文才赶紧记下：“我这就去准备辞，再把粮仓的糙米多摆出些，显得咱们确实是在接济流民，没私藏。”
夕阳西下，县衙的灯早早亮了起来。刘飞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安静的市集，心里像压了两块石头，一块是近在眼前的山贼兵锋，一块是背后的府城暗箭。
市集的热闹、百姓的笑容、工坊的烟火，这些刚冒头的繁荣雏形，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危机吹灭。但他不能退，退了，万山县又会回到之前的贫瘠混乱，流民们会再次挨饿，百姓们会再次被山贼欺压。
“赵青，”刘飞转身对刚安排完防卫的赵青，“山贼要打，咱们就打；巡案官要来，咱们就应对。只要万山营在，矿场在，百姓的心在，再大的危机，咱们都能扛过去。”
赵青用力点头：“大人放心，有我在，山贼进不了县城，巡案官也挑不出大错！”
县衙里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灯下，几人还在商量着应对之策，时而争论，时而沉默，但每个饶眼里，都没有退缩，只有坚定，他们知道，万山县的繁荣雏形，是用汗水和鲜血换来的，就算面临两面危机，也要拼尽全力守护。
而这一夜的谋划，将决定万山县能否在乱世的风雨中，保住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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