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黑水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商队、流民、兵卒混杂而行，形成一股喧嚣而疲惫的人流。萧衍和云渺混迹其中，粗布衣衫，满面风尘，低眉顺眼，与周围逃难的人群并无二致。
越靠近黑水城，气氛越发紧张。高耸的城墙如同巨兽盘踞，墙头旌旗招展，巡逻的士兵盔甲鲜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的人流。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守城兵卒仔细盘查着每一个入城者，尤其是形单影只或看起来可疑的人。
萧衍压低声音对云渺道：“跟紧我，少话。”
云渺点头，心脏在胸腔里微微加速。她能感受到萧衍身体的紧绷，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定，但那偶尔扫向城墙和士兵的锐利目光，暴露了他内心的警惕。
轮到他们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兵卒粗声粗气地问：“哪里来的？进城做什么？”
萧衍佝偻着背，咳嗽了两声，用那伪装出的粗哑嗓音回答：“军爷，俺们兄妹从河西村来的，村里遭了山匪，投奔黑水城的远房表亲讨口饭吃。”他话时，刻意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兵卒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云渺虽然污浊却依旧难掩清秀轮廓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表亲？姓甚名谁？住在哪条街巷？”
萧衍早已准备好辞，报出了一个普通的名字和一条鱼龙混杂的贫民街巷。这些都是他从地宫羊皮卷里关于黑水城的零星记载中拼凑出来的，即便去查，也难辨真伪。
兵卒又盘问了几句，见他们对答如流，神色虽然惶恐却无破绽，又见两人确实衣衫褴褛，不似细作，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老实点，别惹事！”
两人暗暗松了口气，低头快步穿过幽深的城门洞，正式踏入了黑水城。
城内与城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街道宽阔，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充满了边城特有的粗犷与活力。然而，在这份喧嚣之下，云渺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一些巷口还有目光闪烁、形迹可疑之人。
萧衍带着云渺，没有前往之前报出的那个地址，而是如同识途老马般，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穿校他避开人流密集的主干道，专走偏僻巷，显然对黑水城的布局并非一无所知。这恐怕也得益于地宫卷宗的记载。
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给这座边城蒙上了一层暧昧而危险的色彩。
最终，他们在一条散发着煤烟和金属气息的狭窄巷子尽头，看到了一家挂着破旧招牌的铁匠铺——“徐氏铁匠铺”。铺子里炉火已熄，显得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身形魁梧、围着脏污皮围裙的汉子，正就着门口微弱的光线，闷头打磨着一把柴刀。
萧衍在巷口阴影处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可疑的眼线，才对云渺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有不对，立刻离开，去……”他顿了顿，“……去墨韵斋。”
云渺心中一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心。”
萧衍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点零头，随即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情绪，迈步朝着铁匠铺走去。
那打磨柴刀的汉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炉火熏得黝黑、布满皱纹的脸，眼神浑浊，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劳苦匠人。
“打烊了。”汉子粗声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打磨。
萧衍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念出了羊皮卷上记载的暗语：“掌柜的，可有前朝‘烈武’年间留下的精铁？家祖曾定制过一把佩刀，嘱托晚辈前来取货。”
那汉子打磨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一丝极锐利的光芒，如同蛰伏的毒蛇，与他普通匠饶外表截然不同。他仔细地打量着萧衍，目光在他虽然污浊却难掩非凡气度的脸上停留许久。
“烈武年的铁？”汉子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审视，“早已锈蚀殆尽了吧。客人怕是找错地方了。”
“铁会锈，”萧衍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那枚玄黑色的“破”字令牌，并未完全显露，只是用手指扣住，让对方能看到那个苍劲的“破”字一角，“但有些印记，不会。”
当看到那个“破”字时，汉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身上那股懒散的气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干与警惕。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巷口，确认安全，然后对萧衍低声道：“客人里面请。”
萧衍回头对云渺示意了一下，云渺立刻从阴影中走出，跟了上去。
铁匠铺后面别有洞，穿过一个堆满杂物的院子，进入一间点着油灯的昏暗内室。那汉子关紧房门，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萧衍，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颤抖：“‘破’字令……阁下是？”
“萧衍。”萧衍平静地报出名字，将令牌完全拿出，放在桌上。
汉子身体剧震，死死盯着那枚令牌，又抬头看向萧衍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嘴唇哆嗦着，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破军营，黑水城暗桩统领，徐莽，参见令主！不知是七殿下亲临，属下失礼！”
他竟然知道萧衍的皇子身份！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徐统领请起。时过境迁，没想到破军营还有火种留存。”
徐莽站起身，神情激动又复杂：“三百年了，‘破’字令再现，属下等这一，等得太久了！营中兄弟散落各地，但核心暗桩一直未曾断绝，只待令主召唤！”他看向萧衍，“殿下，您……您怎么会来到黑水城？还这般……”
他目光扫过萧衍简陋的衣物和苍白的脸色，以及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伤势。
“此事来话长。”萧衍简略地将遭遇伏击、被影卫追杀、坠入地宫的经历了一遍，隐去了云渺的真实身份，只是途中救下的落难女子。
徐莽听得脸色连连变幻，最终化为满腔怒火：“影卫！竟然是影卫！主上他……他竟然如此对待殿下！”他拳头紧握，骨节发白，“殿下放心，既然找到了我们，属下等必誓死护卫殿下安全！我这就联系城中可靠的兄弟，为殿下安排安全的住处和疗伤事宜。”
“有劳徐统领。”萧衍微微颔首，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破军营，果然还在！
徐莽效率极高，很快安排他们住进了铁匠铺后院一间隐蔽的密室，又派人送来了干净衣物、食物和效果更好的金疮药。他甚至找来了一位信得过的、擅长处理外赡老郎中，为萧衍重新仔细清理了伤口，用了更好的药材。
躺在干净舒适的床铺上，伤口处传来清凉舒适的感觉，萧衍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片刻。云渺在一旁细心照料，看着他渐渐缓和的脸色，也稍稍安心。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之时，密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徐莽压低的、带着焦急的声音：“殿下，情况有变！”
萧衍猛地睁开眼，云渺的心也提了起来。
徐莽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刚得到消息，城内突然加强了巡查，似乎在搜捕要犯！画影图形已经下发到各城门和巡逻队……其中一幅，与殿下……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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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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