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草尖上凝着薄薄的白霜。我和大玉儿刚走出帐篷，就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海兰珠。
她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料子普通，却衬得身姿愈发纤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簪了支素银簪子，脸上未施粉黛，原本该是明艳的眉眼，此刻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唇色也是淡淡的，瞧着就透着一股郁郁寡欢的模样。
“姐姐。”大玉儿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翼翼。
海兰珠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声音轻轻的：“你们也起得这么早。”
大玉儿快步走过去，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姐姐，外头风大，你别站太久。卓林哥若是在有灵，定也盼着你好好的，别总苦着自己。”
海兰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没话，只是垂着眼，看着脚下的青草。
我站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无意间抬眼，却瞥见远处的白桦林里，立着一道玄色身影。那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不是皇太极是谁？他的目光正落在海兰珠身上，神色沉沉的，看不真切情绪。
没过多久，海兰珠便身子乏了，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她的身影刚消失，那道玄色身影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桦林。我看着空荡荡的林间，没把这事出口。
又过了半日，海兰珠的母亲娜莎就寻到了大玉儿的帐篷。她一进门就红了眼眶，拉着大玉儿的手哽咽道：“好孩子，我求你件事。你看你海兰珠，自卓林去了，就一比一消沉，大福晋又素来不待见她，留在这儿，日子实在难熬。你去盛京的时候，能不能把她也带上？到了那边，好歹有个照应，或许能让她换个心境，好好活下去。”
大玉儿本就心软，听着这番话，又见婶娘哭得伤心，当即就点头应下：“您放心，我一定带着姐姐走，到了盛京，我护着她。”
我在一旁静静听着，始终没插话。等海兰珠的母亲千恩万谢地走了，才忍不住开口：“表姐，这事……好像有点不合适吧？你这是去盛京和亲，带着海兰珠一同过去，怕是会惹来闲话。”
大玉儿却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定：“我已经定下来了。海兰珠太苦了，我不能看着她在这里蹉跎一辈子。”
见她态度坚决，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终究是没再劝。
迎亲的队伍整装待发。号角声响起时，大玉儿牵着海兰珠的手，一同踏上了前往盛京的马车。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将草原上的风与日，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几日的相处里，多铎最是黏人，总爱凑到我身边，不是拉着我比谁捡的石子更圆，就是缠着我听他讲盛京城里的趣事。
临行那日，他扒着马车的车辕，一张俊朗的脸皱成了包子，扯着我的袖子不肯撒手，声音里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委屈：“你可一定要来盛京啊！到时候我带你去逛最热闹的市集，还有城外的猎场，咱们骑马射箭，比在草原上玩得还要尽兴！”
多尔衮在一旁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斥道：“没出息的，撒手！”
多铎却梗着脖子瞪回去，手攥得更紧了：“我不！我要等她答应我！”
我被他逗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应下：“好，我记着了，一定去找你玩。”
他这才松了手，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马车，直到队伍越走越远，那道身影缩成聊一点，才肯转身跟上多尔衮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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