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端起茶杯，慢慢吹着热气。
“何县长这么信任我？”
“陈书记的能力，有目共睹。”何斌得诚恳，“不瞒您，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的。我何斌有自知之明，要做好石易县这个样板县，离了您还真的缺点意思。”
陈青放下茶杯。
“何县长今这些话，我姑且听着。至于产业走廊怎么推进，我看还是务实一点，一步一步来。”
何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陈书记得对，务实最重要。那这样，我回去就安排，快速通道的所有问题，三内解决。”
“好。那就辛苦何县长了。”
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工作，十点半，何斌起身告辞。
陈青送到会议室门口。
握手时，何斌忽然用力握了握，低声：“陈书记，那个U盘里，还有点别的东西……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石易县配合的，随时打电话。”
他走了。
陈青回到办公室，把U盘插进电脑。
里面有两个文件迹一个标着“重点项目情况”，另一个标着“其他”。
点开“其他”，里面是十几份扫描件——都是徐明签字批过的条子：土地出让价格调整、规划条件变更、税收返还协议……每一份后面都附了备注，写明实际受益企业和中间人。
陈青一页页翻看。
最后一份，是徐明发病前一签署的《石易县环保产业园二期扩容用地预审批复》，用地单位正是“绿源环保科技”。
备注里写：该企业法人代表与徐明堂弟同名，实际控制人疑似赵华侄子赵伟（境外）。
但陈青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份文件的扫描边缘有细微的裁剪痕迹。他调出原始图片属性——创建时间显示为昨晚十一点。
何斌交出来的，是一份精心编辑过的“罪证”。真的全吗？恐怕未必。
陈青关掉文件夹，拔出U盘。
何斌这是把徐明的老底都交出来了——既是投名状，也是把刀。用不好，反伤自身。
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空白信纸，拿起钢笔。
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落下：
“何斌可用，但需控。关键在环保产业园交接与赵华线索。
石易县书记空缺，省里必空降。何斌若想上位，需省里有人。
韩啸转型做实，可扶。新城项目须绝对规范，不留瑕疵。未来什么项目会是巨额投资的？
严省长大发威，是立威还是真的要追查？”
写完，他看了一遍，折叠起来，用打火机点燃。
纸在烟灰缸里慢慢卷曲、变黑，最后化作一撮灰烬。
火光映在陈青眼中，明暗不定。
他打开电脑，浏览各部委最近公开的文件和会议内容，仔细的记录他认为重要的部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薇敲门进来：“书记，下班了。需要我安排晚饭吗？”
陈青抬眼才发觉色已经有些昏黑，到下午下班了。
“不用，我回市里。”陈青起身，“明有什么安排？”
“上午九点，稀土项目二期设备调试现场会；十点半，市环保局来调研；下午两点，产业走廊工作推进会。”欧阳薇递过日程表，“另外，啸实业的韩总约了下午三点，想汇报新城规划调整方案。”
“调整方案？”
“他根据最新地勘数据，想优化一下住宅区的布局。”
“好，知道了。市环保局和产业走廊工作推进会我参加，稀土项目二期让高县长和邓县长去，啸那边的调整方案先让发改委和城建的去落实到具体方案之后再。”
欧阳薇把事项一一记下，询问再没别的事之后才离开。
收拾好东西，陈青走出办公室。
他现在不只是放权，而是打算真的回归到县委书记的真正工作重心上，为金禾县的发展在思想上保驾护航。
*****
三后，清晨般半。
陈青走进办公室时，欧阳薇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份文件，表情有些微妙。
“书记，石易县那边有进展了。”她跟着陈青进屋，将文件放在桌上，“快速通道的所有审批程序昨下午全部走完，何县长亲自盯着办的。环保产业园的管理权限交接文件也签了，京华环境今就可以进场接收。”
陈青坐下，翻开文件。
确实是完整的审批链条，公章、签名一个都不少。
何斌到做到，甚至提前了半。
“他动作很快。”陈青抬眼。
“太快了。”欧阳薇低声，“听邓县长，石易县建设局、自然资源局、环保局，三个部门的一把手昨在会议室坐了六个时，何县长全程坐镇。有个副局长想提不同意见，被当场骂了回去。”
陈青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击。
快，是好事，也是信号。
何斌在用这种方式展示自己的掌控力——看，只要我想，石易县的机器就能全速运转。
“还有件事。”欧阳薇犹豫了一下，“何县长的司机昨下午接了辆省城牌照的车，在城南茶楼待了一个时。”
“你这个消息是哪儿来的？”陈青有些疑惑。
刚才欧阳薇汇报石易县的会议，是邓明告诉她的。
这个陈青相信，邓明在石易县基层和中层干部中八面玲珑的本事，可不是随便的。
“是我打电话给宋海宋局长，他告诉我的？”欧阳薇没有掩饰，“而且，出来的时候，司机手里多了个文件袋？”
“宋局有是什么吗？”
“那倒没樱这些消息也是巡逻警察看到给他逐层反应的。”
陈青没想到宋海私下已经安排了这些工作，看来他对石易县的领导班子成员还是很不满意。
陈青点点头，没话。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李花。
“陈青，话方便吗？”李花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
“方便，你。”
“两件事。第一，国家发改委的‘跨省域生态补偿试点’申报窗口下周开放，我们省有两个名额。严省长已经表态支持金禾—石易产业走廊申报，但竞争很激烈——北边的安州盛东边的江口市都在全力争取。”
陈青站起身，走到窗前：“第二件呢？”
“第二，”李花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赵华的老部下最近在活动，想把试点搅黄。他们在上面找了人，准备从‘区域平衡’的角度做文章，资源不能过度集中在一个地方。”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所以你得抓紧。”李花顿了顿，“产业走廊必须有实质性进展，越快越好。最好能有几个标志性成果——项目落地、资金到位、就业增加。申报材料里，这些都是硬指标。”
“明白了。谢谢。”
挂羚话，陈青看着窗外。
李花在学习期间还能获得这么一个意外的消息，让陈青有些惊喜。
硬指标这三个字，对别人或许很沉，对金禾县不是问题。
但有关生态补偿这方面的数据完整资料，确实似乎没有进行过完整的统计。
“欧阳，”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欧阳薇的电话，“通知下去，上午十点开个短会。发改委、交通局、环保局、招商局一把手参加。另外，请韩啸和京华环境公司的负责人也来。”
“是。”
十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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