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22日，凌晨三点的立陶宛依旧沉浸在波罗的海沿岸特有的静谧郑考纳斯老城的鹅卵石街道上，只有巡逻警察的皮靴踏过路面的轻响，偶尔划破夜空的犬吠很快消散在微凉的晨雾里；维尔纽斯郊外的农田里，麦穗在夜色中微微摇曳，再过一个月，这里就将迎来丰收的季节，农夫们早已在梦中勾勒着颗粒归仓的景象。
没人能预料到，这片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民族韧性的土地，即将在数时后被战火彻底吞噬，而立陶宛国家领导人，总统安塔纳斯·斯梅托纳，此刻正站在总统府三楼的书房里，指尖冰凉地抵着落地窗玻璃，目光死死盯着北方漆黑的际线——那里，正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像远方滚过的惊雷，却带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威慑力。
斯梅托纳的身后，书房的壁炉早已熄灭，残留的灰烬散发着微弱的余温，却驱不散房间里浓重的压抑。
办公桌上，摊开的立陶宛宪法静静躺着，“主权独立、中立自主”八个加粗的黑体字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旁边放着一份泛黄的文件，那是1939年，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亲自递到他手中的会谈纪要，纸上还留着斯大林通过莫洛托夫转达的原话，墨迹早已干涸，却在此时清晰地烙印在斯梅托纳的脑海里：“斯梅托纳先生，德国的野心从不止于西欧，波罗的海沿岸是他们向东扩张的必经之路，立陶宛的中立，在阿道夫的铁蹄下不堪一击。苏联愿意为立陶宛提供安全保障，立陶宛改组政府，这不是侵略，是为了共同抵御FxS的威胁。”
当时的斯梅托纳，是如何嗤之以鼻的？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德国刚刚横扫法国，西欧大陆尽陷Nc之手，教皇发表讨苏檄文，阿道夫的威望达到顶峰，而苏联瓜分波兰，让整个欧洲都对这个康米主义国家充满质疑。立陶宛国内，反苏情绪本就浓厚，民众对苏联的意识形态充满排斥，议会中的多数议员也主张“亲近德国、远离苏联”，认为只要向德国表明中立立场，遵守德国主导的欧洲秩序，就能保住国家的独立与主权。
斯梅托纳自己也抱着侥幸心理。他曾派特使前往柏林，向阿道夫递交中立宣言，承诺立陶宛绝不参与任何针对德国的军事同盟，不允许任何国家利用立陶宛领土威胁德国安全。阿道夫当时热情地接待了特使，甚至亲笔签署了“尊重立陶宛中立地位”的文件，可那份文件上，没有德国外交部的公章，没有军方高层的联名确认，只有希特勒潦草的签名——斯梅托纳当时忽略了这份细节，只当是德国对立陶宛的认可，满心欢喜地以为找到了守护国家的“保护伞”，转头就拒绝了苏联的互助提议，甚至下令驱逐了苏联驻立陶宛的外交观察员，关闭了两国边境的军事联络点。
“总统先生，北方边境传来急电！”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外交部长尤奥扎斯·乌尔拜蒂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电报单在颤抖中几乎要散落一地，“德国北方集团军群的先头部队，已经突破了我们在马里扬泊列的防线！德军动用了大量的长管四号坦克，还有俯冲轰炸机，我们的边防军根本抵挡不住，马里扬泊列的守军已经快撑不住了！”
“什么？！”斯梅托纳猛地转过身，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德军怎么敢？我们是中立国！我们递交过中立宣言，阿道夫也签署了文件！他们这是违反国际法！”
“国际法？在德军的坦克面前，国际法一文不值！”乌尔拜蒂斯将电报单递到斯梅托纳手中，声音带着哭腔，“总统先生，德军的进攻规模远超我们的想象，北方集团军群至少动用了三个装甲师和五个步兵师，还有大量的空中支援，我们全国的总兵力才只有六个步兵师，装备的都是老旧的波兰式步枪和少量捷克造反坦克炮，根本不是德军的对手！马里扬泊列防线一旦失守，德军不出三就能打到考纳斯！”
斯梅托纳颤抖着接过电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突破防线”“守军伤亡过半”“请求支援”，这些冰冷的词汇，将他此前所有的侥幸与幻想彻底击碎。他突然想起去年冬，莫洛托夫在会谈时严肃的神情，想起斯大林通过特使传来的最后警告：“一旦德国进攻立陶宛，苏联不会坐视不理，但前提是立陶宛愿意放下偏见，主动寻求帮助。如果你们选择拒绝，等到战火燃起，再想回头，就晚了。”
晚了，真的晚了。
斯梅托纳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一股寒意从脊椎蔓延至全身。他看着办公桌上那份希特勒签署的“中立保障文件”，突然觉得无比讽刺——那不过是阿道夫安抚立陶宛的幌子，是为了让德国在进攻苏联前，避免腹背受敌，如今德国已经完成了对西欧的征服，腾出手来准备进攻苏联，立陶宛这个“中立国”，自然成了他们首先要清除的障碍，成谅军进攻苏联的“跳板”。
“总统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乌尔拜蒂斯看着斯梅托纳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边防军在前线拼命，可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器，没有空中支援，再这样下去，立陶宛很快就会被德军占领的！”
斯梅托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立陶宛的生死存亡。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钢笔，指尖依旧在颤抖，却眼神坚定地道：“立刻给柏林发电报，向德国政府提出严正抗议！强调立陶宛是主权独立的中立国，德国的进攻严重违反了此前的协议和国际法，要求德军立即停止进攻，撤出立陶宛领土！”
“可是总统先生，德国既然已经动手，抗议有用吗？”乌尔拜蒂斯疑惑地问道。
“有用没用，都必须抗议！”斯梅托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决绝，“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德国是侵略者，我们是受害者，这不仅是为了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也是为了给国内的民众一个交代，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放弃抵抗！”
乌尔拜蒂斯点点头，立刻转身去发电报。斯梅托纳则重新拿起钢笔，目光落在另一份空白的电报纸上，那是要发给莫斯科的求助电报。他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他知道，向苏联求助，意味着立陶宛可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能要接受苏联的军事存在，甚至可能影响国家的主权完整，国内的反苏势力也会强烈反对。
可他更清楚，现在除了苏联，没有任何国家能救立陶宛。英国远在千里之外，正忙于抵御德国的空袭，根本无力东顾；美国保持中立，绝不会轻易介入欧洲战事；而其他的欧洲国家，要么已经被德国占领，要么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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