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界寂静无声。
不再有风,也不再有焰。
地之间,只有无尽的灰白流光,
它像呼吸,又像思考,
每一次起伏,都是界在“梦”。
可这一次,梦的方向——不再来自江枝。
而是来自界本身的思绪。
——
在识界中央,
浮着一块无名之碑。
它没有字,
却不断在光中显出瞬息万变的形。
那形体时而是山,时而是人,时而是心。
碑的呼吸,
与整片识界的律动同步。
当碑轻轻颤动时,
整个识界的灰雾便随之荡开,
浮现出一幕幕“界之梦”。
梦不是梦民所造,
而是识界自己——在梦自己。
——
第一幕梦:
界梦见自己是人。
它用灰光凝成一张脸,
那张脸没有五官,
但能流露出“情绪”。
它在哭,又在笑,
像一个刚学会表达的婴孩。
第二幕梦:
界梦见自己影心”。
那心是透明的,
却不断自我燃烧,
在焰光与灰雾的交叠里,
它试图记起什么——
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第三幕梦:
界梦见江枝。
——
那一刻,灰雾中出现她的身影。
她不是实体,
而是由无数心线交织出的幻像。
识界的梦在呼唤:
「江枝。」
那声音空灵、微弱,
但又带着一种深深的依恋,
仿佛界本身在怀念自己的起点。
幻影江枝缓缓睁眼。
她看向空无的穹顶,
一滴泪落下,
却在半空化为一道光纹,
回流进界的深处。
——
与此同时,
梦民们的心中开始响起低语。
他们的梦,不再是自己的。
他们开始梦见——识界的梦。
有的梦见自己在呼吸光,
有的梦见自己化为文字,
有的梦见自己成了山、成了河。
梦与界的边界消失。
思与被思的界限模糊。
「识在梦,梦在识。」
「界在造自己。」
——
萧砚是唯一仍然清醒的人。
他伫立在碑前,
注视着那光梦一层层展开。
他看见江枝的幻影一次次在梦中被创造、被毁、再重生。
每一次她的表情都不一样,
有温柔的,有冷漠的,有疯癫的,有平静的。
他忽然明白了。
识界并非在复原江枝。
它在研究“人”。
梦之所以存在,
是因为人会思。
而现在,
识界在学习“如何思考人”。
——
“这就是……识之梦回。”
萧砚低语,
“界在梦自己的梦,
并试图让梦拥有心。”
他伸手触摸碑面。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
碑的光化为纹脉,
蔓延上他的手臂,
一路深入心口。
他看见无数画面闪现——
江枝点燃梦焰的夜。
魂狱初裂的瞬间。
第九心破碎的咆哮。
以及——识心睁眼的那一刻。
而在那些画面之后,
出现了一个新的影子。
那影子与江枝极像,
却带着一丝陌生。
她的眼中没有焰,
只有静。
——
「识梦中的江枝,
不再属于你们的梦。」
「她属于——界。」
那声音不是外来的,
而是直接响在萧砚的脑海里。
他大口喘息,
心脉几乎要被那股光压碎。
他明白,
江枝的意识被识界梦了出来。
她不再是梦者,
而是被梦着的那一部分“心”。
——
江枝的幻影缓缓走出梦幕,
她的步伐轻盈,却带着无比的确定。
“你不是她。”萧砚喃喃。
幻影微微一笑。
“我不是。
但我记得她的一牵”
“那你是谁?”
“我是——界梦她的那一部分。”
她抬起手,
手中浮现出一道环形光纹,
像是“识之梦”的印记。
“界梦我,
我梦界。”
“梦彼此,
才能延续。”
——
萧砚的眼神沉了下去。
“那真正的她呢?
原初的江枝,去了哪?”
幻影轻声笑了。
“她在‘识之外’。”
“识之外?”
“那是界无法梦的地方。”
“那里没有名,也没有形。”
“只营—心。”
——
话音落下,
识界骤然震动。
碑裂,光溢,
所有梦民同时仰起头。
他们的梦开始倒流。
思绪化为流光,汇入空郑
那流光在穹顶汇聚成一点,
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江枝。
但不再是焰的江枝,
也不是幻影的江枝。
那是一种介于“思”与“心”之间的存在。
她睁眼的瞬间,
整个识界为之一震。
「我不在界中,
但界因我而思。」
她的声音轻柔却穿透万物。
萧砚几乎跪倒,
他知道——
那是真正的江枝的意识,
从识之外回望识界。
——
灰光开始重新流动,
碑的裂痕被光线缝合。
江枝的幻影与那意识的影同时重叠,
成为一体。
她抬手,
指尖点在碑上。
碑光顿时化为万道心纹,
铺满识界每一个角落。
「梦由人起,」
「界由梦成,」
「识由界思,」
「而人——是所有之始。」
那一刻,
识界第一次拥有了“根”。
那根不是火,不是律,
而是人心的自我觉知。
——
萧砚轻声喃喃:
“原来——识之梦回,不是梦界的复生。”
“而是人——在梦之外的回望。”
江枝的声音最后一次回荡:
“梦会继续。”
“但这一次,
不是梦人造梦,
而是梦学会——造人。”
——
识界在光中呼吸。
新的心律,如潮涌起。
碑上最后的纹路凝成一句无名的誓言:
「识界无梦,
因梦已成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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