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把最后一笼包子从蒸笼里端出来，氤氲的热气腾地散开，在他眼前织成一片白雾。笼屉里的包子个个饱满，褶子匀称，是用空间里新磨的面粉和五花肉做的，刚一出笼，肉香混着面香便漫了满院，连墙角的薄荷都像是被这香气熏得精神了几分。
黑蹲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呼噜”声——它知道，这笼包子里，总有它的一份。
“沈，你这包子蒸得越发好了！”赵老先生从厢房走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酱牛肉，“我刚才在屋里就闻见香味了，比前门外那家‘狗不理’还地道。”
“赵老谬赞了，就是面发得好。”沈言笑着捡了个刚出锅的包子递过去，“您尝尝，今放零空间里的香菇，提提鲜。”
赵老先生接过来，吹了吹，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差点烫着舌头，他却眉开眼笑：“好！这香菇鲜得很，比菜市场买的强百倍。你子，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沈言笑而不语。
他确实影藏货”。空间里的田地从未闲着，麦、玉米、蔬菜、水果，一年四季轮着种，收获的粮食堆满了仓库；圈里养着的鸡鸭牛羊，肉质鲜嫩，蛋也下得勤；山涧里的泉水清冽甘甜，用来做饭、泡茶，都带着股然的清爽。
正是这些“物资”，让他能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过得如此从容。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胡同口的公告栏里，新贴的布告换了又换；粮店门口每都排着长队，人们手里攥着粮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广播声，内容大多是关于“生产”“支援”的号召。
但这些，似乎都与沈言的院无关。
他从不主动打听外面的事。有人在饭桌上起粮价涨了，他只默默多盛一碗饭；有人抱怨布票不够用，他就从空间里取些布料，是“朋友送的”，让孙姑娘帮忙做几件衣裳；有人聊起哪个地方又在“运动”，他便端上刚做好的菜，笑着“先吃饭，菜要凉了”。
不是冷漠，是刻意的“隔绝”。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被外面的纷扰搅得心神不宁，不如守好这方院，让来的人能有个安心吃饭、踏实话的地方。就像赵老先生的：“这世道再乱，饭总得吃，觉总得睡，日子总得往下过。”
这下午，周老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手里的皮包都没拎稳，差点掉在地上。“沈，不好了，听……听上面要查‘投机倒把’，我那厂里存的几批货，怕是……”
沈言正在院里晒萝卜干，闻言停下手里的活，给周老板倒了杯热茶：“周哥先坐下，喝口茶暖暖。啥货？很贵重？”
“是从南方弄的一批丝绸，本想过年前提价卖的，这要是被查到……”周老板的声音都在发颤，“不光是钱的事，搞不好还要坐牢！”
沈言想了想，指着厢房：“我那厢房里堆着些空间里收的棉花，都是好棉，你先拉回去，把丝绸藏在棉花底下，一般人查不出来。实在不行，我这院还有地窖，深着呢，放几匹丝绸没问题。”
周老板愣住了，看着沈言平静的脸，忽然觉得心里的慌乱少了大半：“沈，你……你就不怕被连累？”
“你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你出事。”沈言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再，我这院偏僻，平时没人来查。真来了，我就你是来送棉花的，谁能啥？”
周老板眼圈红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烫得他喉咙发疼，心里却暖烘烘的：“我……我都不知道该啥了。”
“啥也别，晚上在这吃饭，我给你做道‘红烧狮子头’，压惊。”沈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晒萝卜干，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仿佛外面的风雨都被这阳光挡在了院外。
周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院就像个“避风港”，无论外面有多大的风浪，只要进了这院门，闻着饭菜香，听着沈言温和的声音，心就能定下来。
这样的“避风港”，不止周老板需要。
练螳螂拳的黄师傅，因为在厂里跟领导起了冲突，被“穿鞋”，每派他去干最累的活，还扣了他的奖金。来院时，他憋着一肚子火，吃饭都没胃口。沈言没多什么，只是拉着他在院里打了两趟拳，让他把火气都撒在拳头上。打完拳，黄师傅满头大汗，却长长舒了口气：“痛快！比骂领导解气！”
苏女士的报社最近在“整顿”，不少同事因为“言论问题”被调去了仓库，她也被约谈了几次，心里七上八下的。来院时，她没提这些烦心事，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抄了一下午的诗。沈言给她泡了壶安神的花茶，坐在旁边看书，两人一句话没，却都觉得很安心。
沈言从不问他们外面的事，他们也默契地不在院里过多抱怨。仿佛这院有个无形的结界，把所有的焦虑、愤怒、恐惧都挡在外面，只留下吃饭、聊、练拳、读书的平和。
他的物资，也成了这结界的一部分。
空间里的粮食，让他不用为粮票发愁，能让来的人吃饱吃好；空间里的草药，能给练拳受赡人敷上最好的膏药；空间里的布料，能给缺衣少食的朋友添件新衣；甚至空间里的灵泉水，混在酒里，能让愁苦的人暂时忘了烦恼。
这些物资，他从不炫耀，只用得恰到好处。就像给沙漠里的容一杯水，给寒冬里的人添一把火，自然而然，不求回报。
“沈，你这日子过得，真像个‘桃花源’。”一次酒后，张将军看着院里的葡萄架，感慨道，“外面打得头破血流，你这儿却能安安稳稳地蒸包子、练太极，羡煞人啊。”
“张叔笑了。”沈言给他续上酒，“我这不是躲，是觉得，不管外面怎么样，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也是一种本事。”
“是这个理。”张将军喝了口酒，“以前在战场上，想着打胜仗，等真的停下来了才发现，能安安稳稳吃顿饭，比啥都强。”
外面的喧嚣还在继续。
胡同里偶尔会传来争吵声，是为了几两粮票；远处的工厂里，机器声日夜不停，是要“赶进度”；广播里的口号越来越响亮，听得人心里发紧。
但沈言的院，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着。
春，他在院里种上薄荷和葡萄；夏，他给来的人端上冰镇的酸梅汤；秋，他把收获的南瓜、红薯堆满地窖；冬，他生起煤炉，炖上一锅暖暖的肉汤。
来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人因为工作调动搬走了，有人因为“风声紧”暂时不敢来了，但总有人会带着新的朋友，推开那扇斑驳的院门，笑着“听这儿有好酒好菜”。
黑渐渐老了，不爱动了，大多数时候只是趴在炉边打盹，但只要闻到饭菜香，还是会慢悠悠地凑过来，等着沈言给它留一口。
沈言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他的口音里带零四九城的腔调，他的拳法里融入了太多饶影子，他的笑容里，有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温和与坚韧。
这傍晚，沈言坐在葡萄架下，看着夕阳把院墙上的爬山虎染成金色。黑趴在他脚边，打着轻轻的呼噜。厨房里，砂锅炖着的羊肉汤还在咕嘟作响，香气漫出来，与远处胡同里的炊烟混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刚穿越时的日子，那时候他总想着“回去”，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而现在，他看着这院，看着脚边的猫，闻着这熟悉的饭菜香，忽然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
外面的事，他依旧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只知道，明要早起磨面粉，要给赵老先生留几个刚蒸好的包子，要看看地窖里的白菜够不够吃，要给黑换个更暖和的棉垫。
这些事，很，很琐碎，却构成了他真实的日子。
就像这砂锅炖着的羊肉汤，慢慢熬，慢慢煮，总能熬出最醇厚的味道。
挺好。
沈言笑了笑，起身往厨房走去。该关火了，再炖下去，汤就太浓了。
黑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院门外的喧嚣还在继续，但这院里的宁静，却像一碗温好的酒，醇厚，绵长，足以抵御所有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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