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事情解决后，废品站里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晚饭时，老林一直低着头扒饭，连最爱的红烧肉都没动几筷子。林晓雪担忧地看着父亲，又看看陈凡，欲言又又止。
“爸，王叔那套设备...”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老林把碗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七十万！不是数目！咱们站里现在流动资金加起来也就十多万，上哪凑这么多钱？”
陈凡放下筷子，认真地：“林叔，我仔细算过了。那套设备每时处理量是现在的三倍，这意味着...”
“意味着电费也要翻三倍！”老林打断他，“还有人工、维护、场地，哪一样不要钱？”
林晓雪声插话：“可是陈凡不是，可以接外加工吗...”
“外加工？得轻巧！”老林猛地站起来，在狭的厨房里踱步，“咱们在这一行干了十几年，一直都是打闹。突然要接大单子，哪有那么容易？”
陈凡理解老林的焦虑。本经营多年，突然要迈这么大一步，任谁都会犹豫。
“林叔，”陈凡平静地，“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您想想，现在废品回收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如果我们不升级设备，迟早会被淘汰。”
老林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七十万啊！万一赔了，咱们这个站就完了！”
窗外，夜色渐深。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废品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爸，”林晓雪轻声，“我觉得陈凡得有道理。王叔那套设备我见过，确实比咱们现在的好太多。要是能买下来，以后干活能轻松不少。”
老林看看女儿，又看看陈凡，重重坐回椅子上：“让我再想想。”
这一夜，废品站里的三个人都失眠了。
陈凡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成本核算的公式。他知道老林的顾虑有道理，但也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那套设备带来的效率提升，绝对能覆盖增加的成本。
隔壁房间，林晓雪听着父亲在房间里踱步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她既希望父亲能接受陈凡的建议，又担心万一失败，这个家该怎么办。
而老林，则坐在窗前，对着院子里那台老旧的打包机发了一夜的呆。
第二清晨，陈凡早早起床，却发现老林已经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一堆账本和计算器。
“林叔，您这是...”
老林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算了一夜。按照你的方案，咱们至少要接现在三倍的业务量，才能还得起贷款。”
陈凡在他身边坐下：“林叔，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不一定非要一次性付清所有款项。”陈凡拿出纸笔，“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用设备产生的利润分期支付。”
老林皱眉：“老王能同意吗？”
“我去跟他谈。”陈凡，“而且，我们还可以用设备作抵押，向银行申请贷款。”
老林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银行哪会贷款给咱们这种废品站？”
“如果是以设备升级、扩大经营的名义，未必不可能。”陈凡分析道，“现在国家鼓励环保产业，不定有相关政策支持。”
老林沉默了。他翻着手中的账本，一页页都是这些年苦心经营的记录。
“林叔，”陈凡诚恳地，“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您想想，当初您白手起家的时候，不也是冒着风险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老林。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陈凡，望向院子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品。
“二十年前，我刚干这一行的时候，就一辆破三轮车。”老林缓缓开口，“所有人都我傻，好好的工厂不去，非要收破烂。”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但我就是觉得，这些别人眼里的垃圾，肯定有它们的价值。”
陈凡安静地听着。
“后来有了晓雪，她妈走得早，我就带着她一起干。”老林的声音有些哽咽，“别人家孩子都在玩玩具，她却跟着我分拣废品。有时候想想，真对不起这孩子...”
“爸！”林晓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我从来没觉得丢人！跟着您干活，我很开心！”
老林看着女儿，眼睛湿润了。
陈凡趁热打铁：“林叔，现在正是好机会。有了新设备，晓雪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而且，我们可以把业务做大，将来...”
他顿了顿，出一个让老林震惊的想法：“将来甚至可以成立公司，把废品回收做成一番事业。”
“公司？”老林愣住了，“就我们这个废品站？”
“为什么不行？”陈凡目光坚定，“只要经营得当，废品站也能做成大企业。”
老林沉默了。他看看陈凡，又看看女儿，最后目光落在那些账本上。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你先去跟老王谈谈分期付款的事。如果他能同意，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陈凡心中一喜：“好，我这就去！”
“等等。”老林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你一个龋着。”
林晓雪也走上前：“我也去！”
看着这对父女坚定的眼神，陈凡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三人来到老王废品站时，老王正在指挥工人拆卸设备。看到他们，老王立刻迎了上来。
“老林，陈，你们来得正好！”老王热情地，“设备我已经开始拆了，就等你们的消息。”
老林和陈凡对视一眼，开门见山地：“老王，我们想跟你商量个事。”
听完分期付款的方案，老王沉吟片刻：“分期付款...倒不是不校但你们得给我个保证。”
“什么保证？”老林问。
“这样吧，”老王，“你们先付二十万定金，剩下的五十万，分十个月付清。但要签个协议，如果逾期未付，设备我有权收回。”
这个条件比陈凡预想的还要优惠。他看向老林，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老林思考了一会儿，伸出手：“成交！”
两只粗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老林格外沉默。直到走进院子，他才突然开口：“陈，银行贷款的事，就拜托你了。”
陈凡郑重地点头：“林叔放心，我会尽力。”
晚上，陈凡在台灯下仔细研究贷款政策。林晓雪悄悄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他手边。
“谢谢。”陈凡抬头对她笑笑。
林晓雪站在桌边，犹豫了一下，轻声：“谢谢你，陈凡。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爸这么有干劲了。”
陈凡放下笔，认真地：“该谢谢的是我。是你们给了我机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废品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品，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新的开始。
陈凡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多挑战在等着他们。
但他相信，只要方向正确，再难的路，也能走通。
在这个别人眼中的“垃圾堆”里，他们正在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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