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飞出去的时候，沈无惑的手指已经麻了。
不是累的。是刚才那张监听符反噬造成的。符纸烧到一半突然炸了，火苗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爬了一下，烫得她一缩，又立刻灭了。她没甩手，也没出声，只是盯着地上那块湿痕。
三枚铜钱撞上地面的瞬间，地砖好像活了过来。
黑气从砖缝里冒出来，不是往外散，而是往中间收，变成一团黑色的火球，猛地朝上冲。空中那把团扇剧烈晃动，扇面还没完全打开，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偏了半寸。
“啊——”
惨叫不是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像是从墙里钻出来的，又像从花板压下来的，尖得刺耳，拖得很长，最后突然停了。
阿星在供桌底下抖了一下。
他本来想装死，听见这声直接坐了起来。嘴张着，话卡在喉咙里，半才挤出一句：“她……她真疼了？”
沈无惑没理他。她一直看着那把扇子。
扇子还在，但不动了。黑气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像墨水滴进水里，慢慢散开。扇面上的骷髅图案颜色变浅，一只红眼熄了，另一只也忽明忽暗。
“不是真疼。”沈无惑终于开口，“是媒介坏了。”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符纸。边缘焦黑，中间有道裂痕，像是被撕过。
“她用这个当连接点，湿痕是引子，符墨是桥。我拿铜钱砸桥墩，桥塌了，她那边肯定不好受。”
阿星听得发愣：“所以……她人不在这里？”
“你以为她是快递员？上门送货还带包装？”沈无惑把碎纸扔了，“她在别的地方，用什么东西遥控操作。刚才那声叫，可能是设备出问题，电了她一下。”
阿星摸了摸脖子：“听着比电瓶车充电爆炸还吓人。”
沈无惑没接话。她走到门边，低头看地砖。
湿痕没了。被炸过的地方留下一圈焦黑印子，像火烧过。她蹲下来，伸手碰了碰。
凉的。
没有残留法力，没有阴气，连灰都没樱干净得不像刚打过一场。
“她跑得很快。”沈无惑站起身，“知道载体要崩，马上切断连接。再晚半秒，魂都会被吸出来。”
阿阴飘过来。她手里的枯玉兰枝只剩半截，断口冒着细烟。
“她还会来吗？”
“会。”沈无惑摇头，“但不是现在。刚才那一击没山她，但她知道我们能打中她的路子。她得改方法。”
阿星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她换个方式再来？”
“你想睡觉我不拦你。”沈无惑看他一眼，“反正她下次来，也不会挑时间。”
阿星立马站直了。
他知道师父不是开玩笑。上次她“不会挑时间”，结果半夜三点整条街路灯全灭，一只纸扎狗从下水道爬出来，追着他绕命馆跑了八圈。
他到现在看见狗粮袋子都腿软。
“那我……我去后院看看那个俘虏还在不在？”阿星往后退两步，“万一她派人来劫人……”
“去吧。”沈无惑点头，“顺便把柴房门口那盆盐水端进来。别洒了。”
阿星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
沈无惑没看他。她抬头看门外。
还是黑的。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楼对面的广告牌闪了几下，停了。整条街特别安静，连平时翻垃圾桶的野猫都不见了。
“她切断连接时，顺手清了场。”沈无惑低声。
阿阴站在她旁边：“不想留痕迹。”
“也不让别人看见。”沈无惑摸了摸袖子里的罗盘，“她在怕什么？”
阿阴没话。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半截花枝。
沈无惑忽然笑了。
“不是怕我。”她，“是怕我知道。”
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张新符纸，没画符，也没点火，就这么捏在手里。
“她以为断了连接就安全了。但她忘了，信号断之前会有回流。”
她把符纸贴在门框上，轻轻按了按。
符纸没燃，也没亮，就像随便贴了张纸条。
“刚才那一击，不只是炸了她的桥。”沈无惑看着门外的黑暗，“我还拿到点东西回来。”
阿阴转头看她。
“她的节奏。”沈无惑，“还有她用的媒介类型。”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是骨粉掺朱砂，加了一样不该加的东西——怨念结晶。”
阿阴的手抖了一下。
“这种配方……不能公开用。”
“所以她不敢硬来。”沈无惑冷笑，“打着组织的旗号，其实自己偷偷改规矩。一旦被查，第一个被清理的就是她。”
门外风响了一下。
沈无惑没动。
她知道那不是风。
是空气在恢复流动。刚才那一战，周围的气场都被搅乱了。现在慢慢恢复正常，就像泼出去的水，地面一点点干了。
“她会再来。”阿阴。
“当然。”沈无惑点头，“但她不会再用同样的方式。”
“那我们怎么办？”
“等。”沈无惑靠在墙上，“等她出招，再找下一个破绽。”
她闭上眼，呼吸变慢。
刚才那一击比想象中更耗力气。罗盘还在发烫，贴着大腿的位置像揣了个热水袋。她没拿出来，也没管它。
只要还能震，就明还能用。
阿星从后院回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盆，里面是浑浊的盐水。
“人还在。”他，“盐水也没动。”
沈无惑睁眼：“放门口。”
阿星照做。
他刚退开一步，盆里的水突然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水面自己起了波纹，一圈一圈往外扩，最后“啪”地一声，溅出一滴水珠，落在地砖上。
三人同时看过去。
水珠没散。
它停在那儿，像一颗透明的豆子，表面微微颤动。
沈无惑走过去，蹲下，离那滴水只有几厘米。
她没碰。
她只是看着。
然后她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水珠旁边。
纸条不动。
水珠也不动。
三秒后，水珠“嗤”地一声，冒了一缕白烟，缩成芝麻大一点，然后消失了。
沈无惑把纸条拿起来。
背面出现几个字：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阿星脖子一僵：“这……这是回信？”
沈无惑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
“不是回信。”她，“是警告。”
阿星瞪大眼：“你吃证据？”
“省得她再寄。”沈无惑抹了下嘴，“而且这纸带毒，她没想到我会直接吞。”
阿阴轻声问：“她知道你拿到信息了？”
“现在知道了。”沈无惑看向门外，“但她不知道我拿到了多少。”
她从布包里拿出铜钱卦，三枚铜钱在掌心滚了一圈，然后握紧。
“刚才那一击，我没打媒介。”她，“我打的是她的操作习惯。”
阿星听得迷糊：“所以？”
“所以。”沈无惑抬眼，“下次她来，一定会防这一眨”
“那我们换别的？”
“不。”沈无惑摇头，“我们就用这一眨”
她把铜钱放进袖子，语气平静。
“但她会以为我们换了。”
阿星眨眨眼，忽然笑了。
“懂了。”他，“钓鱼。”
沈无惑没笑。
她看着门外那片焦黑的地砖。
几秒后，她忽然：“去把后院那捆黄纸拿来。”
“干啥？”
“烧香。”
“现在？”
“对。”她，“给她上柱香。”
阿星愣住：“给……给她？”
“不是给她。”沈无惑转身走进屋，“是给她的媒介。”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红蜡烛，插在香炉里，点燃。
火光跳了一下。
映在她眼角那颗朱砂痣上，像一滴刚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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