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杭州城在一种奇异的气氛中醒来。
昨晚的“蓝色裂”事件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官方在凌晨时分终于发布了一条简短通告，声称是“罕见的、由特殊高空大气离子与地磁扰动相互作用形成的视觉现象”，呼吁市民不必恐慌，科学理性看待。
这种解释显然无法服所有人，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那诡异蓝光中扭曲涌动景象的人们。
网络上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从秘密武器试验到外星文明造访，从灵气复苏前兆到末日预警，脑洞大开，五花八门。气象局和文台的官网一度被访问到瘫痪。
吴山居里，众人也起得比平日稍晚。早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胖子试图用他新研究的“新年元气早餐粥”活跃气氛，但效果寥寥。
大家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那已经恢复正常、此刻正飘着细细雪沫的空，仿佛还能看到那道狰狞蓝光的残影。
苏晚茗倒是睡得很好，完全不知道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穿着新衣服，戴着新平安扣，脸因为睡饱了而红扑颇，对着一碗撒了肉松和香材粥吃得津津有味，还兴奋地计划着今要用新望远镜看什么。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大人们心头的阴霾才稍稍散去一些。无论如何，孩子安好，便是晴。
与此同时，在某个无法用人类现有地理或空间概念描述、仿佛存在于时空褶皱夹层中的奇异维度里，一个身影正惊魂未定地靠在一团不断变换色彩、形似流动水晶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如果它需要喘气的话。
这家伙的形态有些难以具体描述，时而像是凝聚的光雾，时而又显露出类饶轮廓，周身萦绕着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能量波动，与昨晚那道蓝色裂的气息隐隐同源，但要内敛深邃得多。
此刻，这波动正紊乱地起伏着，显露出其主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吓死本尊了……真是吓死本尊了……”它用某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充满后怕的“声音”嘟囔着，“怎么会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次级维度的规则壁障附近？这破地方的坐标也太隐蔽了，能量惰性这么强，差点一头撞进‘归墟海眼’里……”
它所谓的“归墟海眼”，是维持像地球这类低能量稳定性世界运转的底层法则汇聚点之一，平时无形无质，但若被足够强大的外来力量或存在莽撞触及，就会像刚才那样，显现出恐怖的“裂”景象作为警告和反噬。
虽然它自诩实力不俗，但面对这种一整个世界的基础规则反震，也绝不敢硬扛，刚才那一下擦边球，已经让它心悸不已，损失了不少用来稳定形态和遮掩气息的能量。
它平息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正事上。它来到这片被它视为“穷乡僻壤”的星域附近，自然不是来观光或者迷路散心的。
“感应……那一丝感应……”它努力回忆着，试图捕捉昨晚在撞击规则壁障前那一瞬间，从下方那个蓝绿色星球上传来的、极其微弱却让它灵魂核心都为之悸动的特殊波动。
那波动很奇特，带着它寻觅了无数岁月、几乎烙印在它存在本源里的熟悉气息，但又无比微弱、驳杂，仿佛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并且被一层层厚重的、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印记和某种奇异的“壳”所包裹、隔绝。
“是她……又好像不是她……”它喃喃自语，光雾般的身体微微起伏，显得十分困惑，“转世之身没错，可为何如此弱？灵光如此黯淡？还被层层枷锁束缚……甚至，连最基本的真灵共鸣都如此艰难？”
它要找的，是一位老朋友的转世。在它漫长到足以见证星辰生灭的生涯中，曾与那位惊才绝艳、身份特殊的存在有过一段复杂而深刻的交集。
那位存在陨落后，真灵遁入轮回，它便一直在追寻其转世之身。
它并非怀有纯粹的恶意，更多是出于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旧日情谊、利益考量以及对那份独一无二力量与位格的觊觎。
然而，轮回之路渺茫，万千世界如同恒河沙数。它耗费了难以想象的心力与代价，才勉强将搜寻范围锁定到这一片星域。
昨晚，在它因为空间坐标误判而险险撞上这个世界规则壁障的混乱瞬间，或许是剧烈的能量扰动暂时撕开了某种屏障，让它极其短暂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属于“她”的转世灵光。
可那感应太短暂了，如同黑暗中一闪即逝的火花，还没等它仔细分辨方位和具体状态，就消失了。
紧接着就是规则反噬的裂景象，吓得它赶紧收敛所有气息，躲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维度夹层里。
“是在这个星球上……没错。”它勉强确认了这一点，但具体位置、当前状态、身边是否有守护者……一概不知。
而且，根据那一瞬间的感应，这个转世身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与它预想的、哪怕轮回后也应迅速觉醒部分本源力量的情况截然不同。
“弱得可怜……灵光还被重重封锁……难道这一世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有什么存在故意为之？”它思忖着，光雾幻化出的“眉头”紧紧皱起。
直接降临那个星球大肆搜寻是不可能的。一来，刚才的“裂”已经引起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警觉。虽然只是本能，但它再贸然闯入，很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排斥甚至攻击。
二来，那个转世身状态特殊，灵光微弱且被隔绝，强行搜寻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对其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可不是它想要的结果，一个残缺或彻底湮灭的转世身，毫无价值。
“看来，得用更隐秘、更迂回的方式了……”它做出了决定。既然无法直接定位和接触，那就先观察，收集信息。
这个星球虽然能量层次低，但既然能诞生并容纳那样一位存在的转世，必然有其特殊之处，也可能存在一些本土的、知晓内情或与之相关的势力或个体。
它开始心翼翼地释放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丝般的感知触角，尝试渗透进下方那个蓝绿色星球的能量场和信息层，不敢再直接碰触物质界和规则层。这个过程必须缓慢而隐蔽，像滴水穿石，以免再次触动敏感的规则。
“先从能量异常点、特殊生命波动、或者……最近发生的非自然事件查起吧。”它将注意力首先投向了昨晚“裂”事件发生地及其周边区域。
虽然裂是它自己撞出来的，但这种规模的能量扰动，很可能也会让那个微弱的转世灵光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或者，引动某些隐藏在这个世界暗处的、与超凡力量相关的人或物的反应。
杭州城，以及昨夜那道照亮了半座城市的裂，自然成了它首要的关注区域。虽然它现在还无法精确锁定具体目标，但就像在浑浊的水中寻找特定的鱼，总得先找到鱼可能活动的水域。
吴山居内，众人对某个高维存在的困惑与探查计划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新年伊始就遇到这种惊异象，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墨渊那句“不太平”的断言，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然而，生活总要继续。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苏晚茗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张起灵，要他把那台文望远镜搬到院子里，虽然白看不到星星，但她想试试能不能看到“云后面的太阳公公”。
吴邪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压下心中的不安，走过去帮忙。胖子开始张罗更丰盛的新年大餐，黑瞎子和解雨臣看似恢复了常态，一个摆弄他的电子设备，一个处理堆积的信件，但眼角余光都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墨渊依旧窝在他的房间里，键盘声比平时稍微慢了一些，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那道转瞬即逝的蓝色裂，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无人知晓的层面，缓缓扩散开来。
寻找者已经悄然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土地，而被寻找者，此刻正踮着脚尖，好奇地透过望远镜的目镜，试图寻找云缝后的阳光，对即将悄然笼罩而来的、远超她此刻认知范畴的暗影，毫无察觉。
她只是吴山居里被所有人疼爱着的晚茗，有着银色的头发，清澈的眼睛，和一份只属于她与云宝的、关于“凉凉力量”和有趣发现的秘密。
至于前世、轮回、高维存在、拉拢与觊觎……那些都太遥远，太复杂，不是七岁的她需要理解的世界。
至少，现在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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