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正式营业的这，荒郊野岭比庙会还热闹。
清晨寅时，薄雾尚未散尽，山道上已响起车轱辘声、马蹄声、口哨声——全是被卜算子“百鸟朝凤”吸引来的第一批正经商旅。他们前夜在三十里外的破庙歇脚，被“布谷——有热汤面”勾得心里发痒，一亮就赶路，只想吃口热的。
那明蹲在柜台后，看着铜钱像雨点般落进抽屉，心里却拔凉拔凉——
【六：实时营收播报——
荤面x28碗 ＋1400文
素面x45碗 ＋1350文
泡菜x18碟 ＋540文
客房x6间 ＋1800文
代写书信x9封 ＋180文
酸梅汤x35碗 ＋630文
合计：5900文 ≈ 5两9钱】
【宿主今日“亏损任务”：－3两；当前盈余：＋5两9钱；差额：－8两9钱！警报！警报！】
那明把毛笔尾巴咬得咯吱响，“闭嘴，我知道。”
她抬眼一扫——
大堂里，黑珍珠扛包上楼下楼，脚步生风；阿九端盘子端成陀螺，笑出梨涡；哑婆婆的汤锅“咕嘟”冒奶泡，香味飘出三里；柳不折算盘珠子都快抡出火星，仍挡不住铜钱往抽屉里蹦；卜算子更过分，门口支了个桌，现写现卖“江湖报”——头条：《无名境高手隐于市？黑虎帮二当家神秘失踪！》——一份三十文，眨眼售罄。
……照这个势头，不到黑，营收就能破十两。
那明深吸一口气，啪地合上账本，扬声喊：“全员后院集合，开庆功会！”
众人一脸懵：生意这么好，庆哪门子功？
那明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庆——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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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夕阳西斜。
空地上摆了一张矮脚长桌，那明从系统仓库里拎出两坛“赔钱庆功酒”——她提前让六复制的三无产品，没商标、没年份、没成本，味道却辣得冲喉，后劲足到能放倒牛。桌中央还摞着大碗：酱牛肉、泡椒凤爪、卤猪耳、炸酥鱼，全是系统复制，零成本，管够。
那明拍开泥封，酒香“轰”地炸开，像有人在空气里点了一把火。她率先举杯——
“诸位，正式营业第一，我们——成功赔钱！营收负4两3钱！超额完成目标，干！”
众人集体呆滞。
柳不折推了推眼镜，委婉提醒：“东家，账面盈余5两9钱。”
那明“啧”一声，从袖里抽出一张长长的“支出清单”，啪地拍桌上——
1 今日员工餐超标：加菜加肉 －800文
2 黑珍珠踩碎青石板 －330文
3 卜算子墨条写断三根 －45文
4 阿九端盘子打碎碗x7 －140文
5 哑婆婆试验新菜失败x5 －500文
6 柳账房自愿购买“腐骨魔芋”喂狗 －500文
7 那明个人补贴：为亏损事业添砖加瓦 －6两
8 ……
一行行看下来，账面竟真被硬生生掰成负数：－4两3钱。
柳不折沉默片刻，肃然起敬，举杯：“东家高义！”
黑珍珠哈哈大笑，一口闷掉半碗酒，辣得直吐舌头，“俺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赔钱的，痛快！”
阿九脸通红，抱着那明胳膊蹭，“姐姐对咱们真好！”
卜算子抱着酒坛，边喝边哭，“我剩的阳寿都多了1年3月，赔钱也得跟着姐姐混！”
哑婆婆“阿巴阿巴”举杯，拿毒宗圣药当佐料，给每人碗里都撒了一圈，绿莹莹的，喝完全身冒凉风，却莫名舒爽。
辣酒下肚，气氛越烧越热。那明敲碗，“光喝酒没意思，来玩‘坦白自己马甲’——谁假话，明工资扣光！”
众人面面相觑，酒精上头，齐声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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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阿九先打样。
她踩着板凳，脸酡红，“我！阿九！前朝遗珠，机楼最后传人，手里有皇帝生死簿！师父被乱军砍死，我逃命到此！姐姐给我家，我就认姐姐一辈子！”
完，抱着那明“吧唧”一口，糊了那明一脸酒味。
大家鼓掌，柳不折举杯，“该我！”
他斯文地擦了擦镜片，语气平静：“杀手榜第一，‘折柳’，一剑无血，杀人价三千两。厌倦血腥，想找个算得清漳地方。以后只杀狗，不杀人。”
黑珍珠“嘿”一声，把碗往桌上一磕，“东海鲸帮帮主！黑珍珠！逃婚！上岸！俺要自由！”
哑婆婆“阿巴阿巴”，边比划边张嘴，众人看不懂，那明翻译：“苗疆毒宗宗主，炼毒把舌头炼没了，逃债逃徒弟，闺女在哪哪是家。”
卜算子抱着空酒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钦监私生子，偷看机，被老收命，只剩6年！姐姐给我续到7年，我嘴还贱，我还要学鸟叫！”
一轮完，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那明。
那明跷着二郎腿，拿筷子尾敲桌面，“到我了——”
她清清嗓子，面色正经得能去参加科举：
“我，那明，穿越者，无名境卡级大佬，江湖人称‘咸鱼剑魔’。身上带个系统，每不赔钱就浑身难受。目标——把同福客栈开成江湖最破、最暖、最赔钱的店！你们谁想走，随时；想留，我罩一辈子！”
话音落，众人安静三息，随即爆发出更大欢呼：
“不走！”
“赖定了！”
“赔钱到地老荒！”
酒坛干了一坛又一坛，月亮爬上屋脊，星星醉得眨眼。那明瘫在椅背，听大家东倒西歪地唱歌——
黑珍珠唱鲸帮号子，低沉雄浑；阿九哼宫廷调，软糯清亮；柳不折吹口哨，是杀手收刀时的离歌；哑婆婆敲碗沿，叮叮当当配毒蛊节拍；卜算子负责学百鸟伴奏，时不时掺两声“呕——”吐酒声，竟也和谐。
那明眯眼看着乱糟糟的一圈，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比系统任何奖励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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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庆功会散场。
柳不折扶着眼镜，把醉成烂泥的阿九拖回房；黑珍珠扛着卜算子，一路“俺带你飞”；哑婆婆抱着空酒坛，当宝贝似的塞进被窝；那明趴在桌上，醉意涌头，却咧嘴直笑。
【六：叮——检测到六张通缉榜同步更新！画像如下——
1“折柳”：画像偏瘦，柳叶眼，与你本人相差60％；
2“黑珍珠”：画像白净英气，与你本人相差70％；
3“毒宗宗主”：画像老态龙钟，与你本人相差80％；
4“机楼余孽”：画像男童，与你本人相差90％；
5“钦监逃子”：画像麻子脸，与你本人相差75％；
6“无名境高手”：画像络腮胡猛男，与你本人相差95％！】
【结论：全员马甲安全，请宿主放心赔钱！】
那明“嘿嘿”笑出声，拿筷子在桌面划拉：
“画像全跑偏……牛逼。”
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走到院里，对着月亮举杯，声音低却清晰——
“第一笔赔钱买卖，成功！”
“以后，都这么赔！”
“同福客栈，万岁！”
月光清冷，酒气滚烫。远处山道上，夜行的商旅听见呼喊，忍不住加快脚步——
他们以为，那里有热汤，有暖床，有故事，有江湖。
却不知道，那里还有一群被“赔钱”聚在一起的怪人，正把各自的秘密、各自的孤独，一口口灌进辣喉咙的烧酒里，然后——
笑着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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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黄昏·后院】
那明拎着一只檀木匣，绕过井台时，柳不折正俯身调太阳能聚光镜。铜箔把残阳折成碎金，溅在他睫毛上，映得眼尾那道细纹像刃口。
“低头。”她开口。
柳不折闻声微俯，那明踮脚，把木匣里那物轻轻架上他鼻梁——两片极薄的烟色琉璃，打磨得透亮，框是细巧的陨铁丝，冷光里浮着星纹。
“陨铁余料，顺手拗的。腿钩套了软鲛皮，不会夹鬓。”她退半步，抱臂打量，“谁让你昨儿看账看到斗鸡眼？再瞎下去，我亏的那三两里还得加药钱。”
柳不折眨了眨眼，琉璃跟着一颤，薄暮顿时柔成水。他低笑：“东家这是拿我做活招牌？烟色镜片一戴，客人只当我账算得准——连眼都‘镀’了层可信的光。”
“别贫。”那明抬手，指尖在他镜框上轻轻一弹，“陨铁星纹能扰相术，江湖人认不出你，省得有容暗杀单子。再者——”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琉璃内侧我涂了层哑婆婆的‘碧磷’，遇毒即现蛛网纹。你职业病不是怕毒吗？以后吃红烧肉前，先瞄一眼。”
柳不折怔了片刻，喉结微滚，终究只化出一句：“多谢。”
那明转身要走，却被他唤住：“东家。”
“嗯？”
“镜腿尺寸分毫不差，”他指尖抚过耳后那一点微弯，“你量过我？”
那明背对他，声音散在晚风里：“量你？我只是——”
她抬手，把自个儿耳侧一缕碎发别到脑后，那里赫然露出一道新划的刀口，血珠已凝。
“——拿耳朵试钩，顺手磨得锋利零。”
柳不折愣了愣，忽地笑出声，陨铁算盘在掌心一转，黑珠映着烟色镜片，像把整片暮色都装了进去。
“原来东家也怕疼。”
“怕啊。”那明没回头，声音却带着笑，“所以下次再乱熬夜对账，我就把这镜片染成黑的，让你连算盘珠都找不着。”
远处哑婆婆“阿巴阿巴”地招手，示意开饭。柳不折抬手扶正镜框，碎金与星纹一同跃入眼底，他轻声应：
“遵命，掌柜的。”
镜光一闪，像给过去又加了一道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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