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绯绯想起那桩关于邹家与常侍郎的“旧事”后，便如同魔怔了一般，伸长脖子盼着下文。她恨不得明邹家就和常侍郎家定下亲事，后就吹吹打打把新娘子送过去，当夜里那常侍郎就被不堪受辱的邹氏拿金簪戳成个血葫芦！
然后，然后……
然后那发了疯的邹氏正如前世一样，挟持韦沉璧……哼，这回她柳绯绯可不会再发什么无谓的善心，定要眼睁睁看着韦沉璧也被戳成马蜂窝才解恨！
珠儿奉了韦沉璧之命严密监视柳绯绯，自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一盯，不仅盯紧了柳绯绯那些可笑的举动，竟还意外发现了另一桩蹊跷事。
这事儿，还是新来的钿儿最先察觉的。
因着柳绯绯差人打听翰林院邹敬家议亲的进展，珠儿或钿儿便也时常需要去邹家附近探听消息，以免漏过什么。
钿儿心细，几次下来便发现，有些面生的人，既不像亲戚也不像寻常仆役，每隔几就会上周家拜访，行为颇为规律。
她留了心，悄悄跟踪了一回，发现那人最终去的，竟是御史中丞丁喆的府邸！
这还不算，珠儿和钿儿合力又暗中观察了几日，发现前往丁喆府上的生面孔远不止这一拨，还有些其他人也会去，往往只在府内停留片刻，上几句话便匆匆离开，形迹低调，仿佛怕人注意。
两人意识到此事非同可，不敢怠慢，花费了几日功夫，凭着记忆和暗中查访，勉强整理出了一份名单，呈给了韦沉璧。
韦沉璧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眉心渐渐蹙起：
翰林学士邹敬、御史中丞丁喆、吏部右侍郎袁仪、太子詹事宋源、户部司部司郎中田丰……
看着这份名单，韦沉璧陷入了沉思。
如今陛下年迈，身体日衰，太子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如履薄冰，陛下还亲手捧着荣王和太子相争。
原本荣王此举不被认可，可荣王偏偏事事做足了以太子马首是瞻是样子，倒是赢得不少人追随。实际上，私底下荣王该有的动作一点不少。
韦沉瑞私下和韦沉璧分析过，荣王手中的势力不会比太子差多少。
名单上其他人暂且不好，可这太子詹事宋源，明明白白是东宫的属官，职责便是辅佐太子，理应是太子心腹。
难道，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太子殿下暗中笼络的势力？
可韦沉璧记得不管是，在清宁殿还是明懿公主私宴，从未见过这几家的女眷与皇后、公主或是定国公府的女眷有过什么特别亲近的往来。
是太子殿下新近才收伏的势力，还是……这些是太子埋得更深的暗棋？
这个念头让韦沉璧开始犹豫。
若邹翰林邹敬当真是太子的人，哪怕只是暗中联系，看在明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份上，她是否应该设法阻止柳绯绯去闹腾邹家？
毕竟，柳绯绯胡闹起来毫无章法，若真让她搅和出什么大事，折损了邹家的势力或清誉，岂不是间接削弱了太子的力量？
到时候去哪里找一个像明懿公主这样讨厌柳家的倚仗来！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无比荒谬。
按明懿公主的法，柳绯绯在康乐长公主宴上还一心想要接近太子吗？为何又要处心积虑地想搞垮一个可能是太子麾下的人？
这难道是为了引起太子注意？这手段未免太蠢，结果只能是让太子更加厌恶才对。
这样连三岁孩童都懂的简单道理，柳绯绯会不明白？她难道真能为了和自己怄气，就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甚至可能得罪未来依仗的蠢事？
韦沉璧摇了摇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理解这位死对头那清奇诡异的脑回路。
“罢了，多想无益，需得先核实清楚。”她轻声自语，随即唤来了大丫鬟青黛。
若外间事务探查倚重珠儿，那么府内人情往来、各家女眷的动向，青黛则堪称了如指掌，一人能顶俩。
韦沉璧将名单上几家的女眷一一问了一遍，重点是她们平日里与哪些府邸走得近，关系亲疏如何。
她深知，后宅女眷之间的亲疏远近，往往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一个家族的立场和倾向。没有哪两个真正敌对或立场迥异的家族，其女眷还能亲如姐妹、频繁往来的。
若这几家的女眷表现出亲近东宫或定国公府的迹象，那她的猜测便八九不离十。
届时，她或许需要提醒一下杜翩翩或明懿公主，让她们心中有数。否则，万一被其他有心人也看出了端倪，太子这步暗棋就等于暴露了，比如，荣王。
然而，青黛的回答却让韦沉璧大吃一惊。
“姐，据奴婢所知，这几家的夫人姐，平日里与我们府上并无深交，与定国公府等府上的女眷也谈不上亲近，甚至……偶尔在些宴席场合，还与那边几位走得近的夫人姐起过些龃龉，虽不算大事，但也绝谈不上和睦。
她们几家自己倒是时常聚，与其他各家关系也都维持得客客气气，看不出特别偏向谁。”
韦沉璧：“……”
这就是做足了纯臣的架势了！
若真如青黛所言，这几家女眷非但不亲近东宫，反而偶有摩擦，那他们私下与太子詹事宋源的联系，就显得极其诡异和不合常理了。这伪装做得也太衣无缝了些！完全看不出破绽。
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在韦沉璧心中油然而生。
这份名单，以及名单上人员那看似中立、实则可能与东宫有隐秘联系的状况，让她觉得仿佛触摸到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光靠丫鬟打听来的消息恐怕不够了，她需要亲自去会一会这几家的女眷。只有在实际的接触和观察中，或许才能捕捉到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蛛丝马迹。
“青黛，去查查，近日可有哪家府上举办花会、茶会或者寿宴，名单上这几家的女眷可能会出席的。”韦沉璧吩咐道，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我们也该多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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