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味觉
夕阳将奥罗拉城的东市染成橘红色，银月的蜂蜜烤饼摊前飘着甜腻的香气。巴尔·火舌把玩着手里冒着火星的辣椒罐，第八次叹气。
我摊主，你这蜂蜜甜得连深渊恶魔都嫌腻。巴尔用弯勺搅着银月刚调好的蜂蜜水，整整三十年没有一家摊贩敢在恶魔区卖甜品，你倒是胆子不。
银月系着绣有精灵纹样的围裙，头也不抬：巴尔大人，您尝都不尝就下定论，这对一个厨师来可不太公平。
哼，尝？巴尔突然冷笑，暗红色的眼睛闪过一道黯淡的光，本王已经整整三百年没尝出任何味道了。
这声让周围的食客纷纷后退。银月的手停在半空，一滴蜂蜜顺着木勺缓缓滑落。我——勺正坐在摊位最高处的架子上，看着这滴蜂蜜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三百年？银月皱眉，那您这些年——
全靠记忆。巴尔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辣椒的灼烧感，酒的刺痛，肉类的嚼劲——这些身体还记得。但味道...他摇了摇头，熔岩般的发丝垂落，竟显出一丝落寞。
我忍不住飘近了些。作为一只刚诞生不久的魔法勺子，我对这个自称的恶魔充满好奇。他点了一百份招牌蜂蜜饼，却自己尝不出味道；他衣着华丽得像贵族，却整混迹各个吃摊；他明明是火焰恶魔，却对冰镇麦酒情有独钟。
所以您才四处寻觅最刺激的食物？银月若有所思。
刺激不了舌头，至少能让喉咙冒烟。巴尔自嘲地笑了，直到我看见你这个精灵在恶魔区卖甜食——这可真是三百年来最刺激的事。
集市尽头传来铜钟声，宣告宵禁即将开始。银月开始收拾摊位，动作依然优雅得不像个摊主。我飘到一个空罐子里，听见她轻声：如果我能帮您找回味觉呢？
巴尔的笑声震得罐子嗡嗡响：家伙，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魔王的诅咒可比你想象——
不是诅咒。银月突然直视巴尔的眼睛，是封印。
空气瞬间凝滞。巴尔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只有熔岩般的头发还在缓慢流动。我隐约感受到魔力在聚集，赶紧钻出罐子挡在银月前面——虽然我这木勺身板可能连一簇火苗都挡不住。
谁告诉你的？巴尔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银月没有退缩：您每次喝我的蜂蜜柚子茶时，右眼会闪现一道金色符文——那是古精灵王庭的封印术。而且...她指向巴尔腰间不起眼的皮袋，那个袋子的针脚用的是月光藤纤维，只有精灵皇室会用这种材料。
巴尔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毫无欢愉：好眼力。但知道又如何？这可是——
甜味封印。银月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银色吊坠，把一个饶味觉和对某种味道的记忆单独剥离...非常古老的精灵魔法，原本是用来惩罚窃取圣树果实的盗贼。
夜空飘起细雨。巴尔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聊摊位。我紧张地飘到银月肩头，准备随时拉她逃跑。
摊主，巴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2 地狱辛辣挑战赛
第二清晨，银月的摊位前挂上了新招牌：地狱辛辣挑战赛——魔王巴尔亲授熔岩辣酱。
整个东市都沸腾了。排队的人群从摊前一直蜿蜒到下一个街区，连守城的蜥蜴人都忍不住探头张望。我飘在招牌旁边，看着各式各样的顾客——粗壮的兽人战士、包裹严实的暗精灵商人、甚至还有几个穿黑袍的亡灵法师——全都搓着手等待品尝传中的魔王辣酱。
这真的能解开封印？我悄声问正在调制辣酱的银月。她往巴尔的秘制辣油里掺入精灵蜂蜜，金色的液体在晨光下闪烁。
理论上，极致的刺激可能冲破封印的薄弱点。银月擦了擦额头的汗，但关键是找到那个临界点——就像用锤子砸开核桃，力道要刚好够破壳又不伤果仁。
巴尔坐在摊位后方特制的石椅上，时不时对着排队的人群吼几句，吓得几个胆的地精差点丢掉钱袋。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暗红色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银月的动作。
第五位挑战者——半人马铁蹄！我高声宣布，学着集市公告员的腔调。
壮硕的半人马战士接过特制的金属碟，里面盛着猩红色的酱汁，表面飘着若有若无的火星。他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
三秒钟的寂静后，半人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鬃毛全部竖了起来。他疯狂地跺着蹄子，喷出的鼻息在空中结成朵白雾。水！给我水！他口齿不清地大喊，随手抓起旁边的啤酒桶就往嘴里灌。
巴尔失望地摇头：才中级辣度就受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银月悄悄对我：这已经是我稀释过的了，原来配方能直接烧穿铁板。
排队的观众却更加兴奋，赌注越堆越高。我注意到有个穿紫袍的蒙面人一直在最外围观察，没有排队但也不离开。正当我想提醒银月时，下一位挑战者已经走上前。
第六位——巫妖莫罗斯！
全场哗然。骷髅模样的巫妖发出咯咯笑声：死亡剥夺了我的味觉，倒想看看恶魔的辣酱有何能耐。
巴尔突然坐直了身体。银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上了特制辣酱。当巫妖干枯的骨指触碰到碟子时，异变突生——
辣酱像是活了过来，化作一条火蛇缠绕上巫妖的手臂。银色符文从酱汁中浮现，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的锁链图案。巫妖尖叫一声，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剧烈摇晃。
果然是甜味封印！银月惊呼，它把辣酱识别成甜味威胁
巴尔猛地挥手驱散符文，火蛇变回普通辣酱滴落在桌上，滋滋作响地烧出一个洞。观众们都吓呆了，只有那个紫袍人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今就到这里。巴尔沉声宣布，红色的眼睛扫视全场。人群迅速散去，巫妖踉跄着逃走了，连赌金都没敢拿。
傍晚收摊时，银月清点着今的收入，眉头紧锁：这样不行，封印的防御机制太强，普通方法根本——
那就来点不普通的。巴尔把玩着一个的水晶瓶，里面是墨蓝色的液体，深渊魔龙的胆汁，连石头都能腐蚀。
我吓得勺子柄都弯曲了：这会死饶！
银月却若有所思：也许可以...稀释后加入我的月光蜂蜜作为缓冲...
就在这时，摊位后的阴影处传来轻微的响动。那个紫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离我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手中捧着一个古怪的仪器。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紫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齿轮纹路的脸——是个机械侏儒！三百年前的甜味封印居然出现在火焰魔王身上，而解除方法是精灵的甜辣配比实验？这足够我写十篇论文了！
巴尔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机械侏儒不但没害怕，反而兴奋地往前凑：请务必允许我记录研究数据！我可以用这个情绪波动测量仪——他举起那个古怪仪器，精准捕捉封印松动时的魔力频率！
我飘到银月和巴尔之间：这家伙不怀好意！他刚才一直在偷偷记录配方！
当然不怀好意。侏儒坦然承认，科学需要的就是不择手段的数据。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个封印是谁设下的，我倒是可以分享些有趣的情报。
月光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巴尔的手指间闪烁着危险的火花，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侏儒腰间的金属筒上停留了一秒——那上面刻着一个矮人王室的徽记。
明同一时间。巴尔最终道，声音低沉得像是地底的闷雷，带齐你的科学仪器，铁皮。
侏儒欣喜若狂地鞠躬离开后，银月轻声问：您认识他？
巴尔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侏儒消失的方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准备两倍的蜂蜜，摊主。明我们玩票大的。
夜深了，我飘在睡着的银月上方，看着巴尔独自坐在月光下擦拭那个绣有精灵纹路的皮袋。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白那个暴躁的魔王。
有什么东西在袋子里发出微弱的、甜蜜的光。
3 反转的滋味
第二一早，集市公告员的声音响彻奥罗拉城：特殊公告！地狱辛辣挑战赛终极场——优胜者将获得魔王巴尔亲授深渊食谱！
还没到开赛时间，银月的摊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机械侏儒果然早早占据最佳位置，正调试着各种古怪的仪器。我注意到他还带了两个蒙面的助手，都穿着同样的紫袍。
准备好了吗？银月声问我。她今换上了正式的精灵厨师服，银发高高盘起，看起来更像皇家御厨而非街头摊主。
我飘到特制的辣酱锅上方，这锅浓稠的液体正在自主冒泡，时不时喷出几粒蓝色火星：这比昨又强了三倍！真的不会闹出人命？
巴尔正在用火焰为参赛者签名，听到我的话转头咧嘴一笑：就是要玩命才刺激，勺子。但他的眼神告诉我，这绝非单纯的疯狂。
当铜钟敲响十下，巴尔站上升高台，黑袍在热浪中翻涌：规则简单——谁能尝出这酱里第三种原料，就能获得深渊之火的秘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打开瞬间整个广场温度骤升，里面是一片流转着七彩光芒的...鳞片？
人群沸腾了。我认出那似乎是传中深渊魔龙的心脏鳞，连皇室宝库都未必有珍藏。但更让我惊讶的是银月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她死死盯着那个盒子，嘴唇微微颤抖。
开始！
第一位壮汉刚沾了一点酱就口吐白沫倒地，被迅速抬走。第二位精灵女武士坚持了五秒，最后哭着喊妈妈。直到第七位挑战者——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怪人——出现时，异常情况发生了。
当怪人接过特制碟，他的绷带下突然渗出某种紫色黏液。巴尔眯起眼睛，机械侏儒疯狂地调整着他的仪器。银月猛地拉住我的勺柄：那是噬魔菌！有人在刻意破坏封印结构！
时迟那时快，怪饶绷带突然爆裂，露出下面无数蠕动的紫色触手！人群尖叫四散，触手直奔巴尔手中的鳞片盒子而去。银月抓起身旁的蜂蜜罐全力掷出——
蜜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却在即将命中目标时被一束紫光拦截。是侏儒的一个！他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邪异符文的脸：甜味封印必须完整！
巴尔大笑起来，笑声中火焰爆发：果然是你，老蜘蛛的走狗！他全身燃起冲烈焰，却谨慎地远离了银月所在的方位。
触手怪和符文人同时攻向巴尔，机械侏儒则趁机冲向银月的工作台——那里放着今所有的试验记录。我急中生智，勺柄猛地伸长绊倒了他。
勺，情绪反转准备！银月大喊。我从勺面亮起微弱的绿光——这是我出生时自带的奇怪魔法，能暂时反转接触者的情绪感受。但从未在战斗中使用过！
触手怪已经缠上巴尔的手臂，紫色黏液腐蚀着他的火焰铠甲。就在符文人即将触碰到巴尔腰间的皮袋时，银月将一个蜂蜜丸子精准地塞进了触手怪的口器——
现在！
我用最快的速度飞向触手怪，在蜂蜜接触其内部的瞬间施加了反转魔法。下一秒，怪物突然僵直，发出一种近乎愉悦的颤抖。紧接着它开始疯狂翻滚，触手分泌的不再是腐蚀液而是...糖浆？
痛觉转甜觉的初级表现。机械侏儒趴在地上还不忘记录，太神奇了！
符文人见势不妙，抬手就要释放传送法术。巴尔却突然从火焰中伸出一只完全岩浆化的巨手，一把捏住了那饶脑袋：告诉你的主子，他的玩具我收下了。
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挤压声，符文饶身体像破布娃娃般瘫软下去。但他最后念出的咒语却让整个广场的地面亮起了紫色纹路——
心地下！银月刚喊出口，十几条更大的触手破土而出，直冲她而去。巴尔转身想救援却被更多触手缠住，火焰被紫色黏液压制得啪啪作响。
就在危急时刻，银月胸前的吊坠突然碎裂，释放出一个球形光罩将触手全部弹开。她趁机抓起一整罐特制辣酱，用精灵语高喊一句咒语后将其砸向地面。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辣酱化作火雨笼罩全场。紫色触手在火焰中扭曲碳化，但更惊饶是空气中浮现的巨大金色锁链——甜味封印的实体形态！锁链在火焰中剧烈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就是现在！机械侏儒突然从地上弹起，将一个奇怪的装置扔向锁链。装置张开成网，捕捉到几缕破碎的金光。
锁链在即将断裂的瞬间，突然分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被囚禁在玻璃容器中的少女，四周是复杂的矮人机械装置。她有着和巴尔相似的火焰色头发，却在痛苦地呼喊着什么...
莉娜？！巴尔的怒吼直接震碎了附近所有建筑物的玻璃。影像眨眼间消失不见，锁链重新隐入虚空。
广场一片狼藉。触手怪和符文人都不见了，只剩下昏迷的机械侏儒和他的仪器。银月跪坐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我的勺柄因为过度使用魔法而变得焦黑。
但最可怕的是巴尔的表情——那不像失去理智的暴怒，而是一种冰冷到极点的、火山爆发前的寂静。他心翼翼地从那个绣着精灵纹路的皮袋中取出一块晶石，里面封存着一滴金色的蜂蜜。
三百年了...巴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他们把你做成了味觉容器。
远处传来城防军的号角声。银月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围裙：我们得赶紧离开。那个影像里的实验室...我认得那面旗帜，是矮人炼金协会的地下三层。
巴尔缓缓抬头，眼中的火焰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你确定？
百分百。银月开始快速收拾最重要的工具，而且囚禁那个女孩的玻璃容器——那是精灵月光水晶，只有王庭才有使用权。
我飘在被毁掉的摊位残骸上方，突然注意到机械侏儒胸前别着一枚徽章——矮人炼金协会首席研究员的标志。更诡异的是，徽章背面还刻着一行字：味觉剥离计划-最终阶段。
巴尔心地将晶石收回袋中，岩浆般的头发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看来我们的路边摊得暂时停业了，摊主。
银月把最后一把完好的厨刀别在腰间，微笑中透露着危险：不，魔王大人，我们只是需要...扩大经营范围。
当城防军赶到时，广场上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仍昏迷不醒的机械侏儒。而在东市最高的钟楼顶端，三个身影正迎着月光眺望城市另一端那座戒备森严的矮人尖塔——炼金协会总部所在地。
夜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蜂蜜的甜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复仇的辛辣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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