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雷在边滚过的时候,乔家野正做梦梦见自己成了青川县的首富,正打算把那条腌酸笋的街道买下来盖别墅。
结果一个大雷直接把他从破席梦思上炸了起来,窗外雨声密得像有人在往房顶撒黄豆。
他第一反应不是关窗,而是鞋都没穿稳就往外窜。
摊子上那些“宝贝”虽是义乌货,可架不住这狂风暴雨的糟蹋,尤其是那个装酸笋的陶罐,那是他现在唯一的“法器”根基,要是被雨淋炸了,他这“乔神”的招牌得当场退役。
街上路灯晃得厉害,乔家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摊位前。
结果搭眼一看,心凉了半截。
摊位中间空荡荡的。
“卧槽,老子的罐子呢?”乔家野嗓子眼里那股子薄荷味又开始翻涌。
他转过头,瞧见隔壁“春姨花甲粉”的雨棚下面,一个熟悉的影子正静静地立在案板边上。
那是他的酸笋罐,被人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塑料布,塞在了最淋不着雨的旮旯里。
乔家野悬着的心刚放下,又觉得脊梁骨有点发麻。
他左右看了看,夜市早散了,半个鬼影都没樱
他猫着腰钻进雨棚,伸手掀开了那层塑料布。
陶罐的盖子没扣死,留了一条缝。
乔家野总觉得这罐子今沉得不对劲。
他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没有预想中的酸臭味扑鼻,反而透出一股子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
罐底压着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最上面那张,是高青之前弄的那份伪造的《微生物检测简报》原件,印章还是那么鲜红刺眼,透着股一本正经胡袄的劲儿。
中间那张,是那份《非遗传承人推荐表》,空白的,甚至连个褶皱都没有,像是在等谁落笔。
乔家野的指尖触到最下面那张纸时,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半截焦黑的残片。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三前亲手丢进火盆里烧掉的那份“夜市民俗展览方案”。
当时他觉得这玩意儿太煽情,不符合他地摊骗子的职业操守,火苗子舔上去的时候,他连眼都没眨。
可现在,那焦黑的边缘被人用剪刀仔细修剪过了,烧掉的部分被一种透明的粘合剂补齐。
残破的纸面上,原本零碎的几行字被拼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青川夜市有神,是你。”
那笔迹他太熟悉了,跟高青相机包里的便签一模一样。
“神他妈的神……”乔家野低声骂了一句,鼻尖却被纸张上残余的淡淡火药味熏得发酸。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女人不去搞拼图比赛真是屈才了,大半夜玩这种煽情戏码,也不怕把自己冻感冒。
还没等他感慨完,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雨声遮掩下传了过来。
乔家野下意识地往阴影里一缩,看见夜市入口处,一个穿着冲锋衣的身影正蹲在石墩子后面。
那是高青,她那台视若生命的相机被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整个人像只落汤鸡,却还死死盯着他摊位的方向。
这娘们儿真在这儿蹲守?
乔家野刚想迈步走过去,却见另一道肥硕的身影从后巷窜了出来。
陆阿春裹着件大雨衣,像拎猫一样一把拽住了高青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她往自家的花甲粉棚子里拉。
“撒手!陆阿姨,我还没拍到……”高青压抑的声音带着点倔强。
“拍个屁!你要是真走了,留这些破纸条有啥用?那子心比石头还硬!”陆阿春扯着嗓子喊,手底下动作一点不含糊,直接把高青按在了一条长凳上。
乔家野躲在罐子后面,听得眼皮直跳。
陆阿春手脚麻利地从保温桶里舀出一碗热汤,砰地一声磕在桌上:“喝了!傻丫头,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呢?”
高青抿着嘴不话,低头啜了一口汤。
那动作原本僵硬得厉害,可喝到一半,她手里的瓷勺忽然顿住了。
她盯着碗底,眼神里那股子清冷瞬间化成了水。
乔家野隔得远,但他知道那碗底沉着什么。
那是酸笋尖,而且必须是腌得最透、最亮的那一颗。
那是老青川人哄孩喝药的老法子,也是高青时候提起过,她外婆唯一的温存。
看着高青端着碗发呆的样子,乔家野心里那点儿刚升起的火气,像是被这场大雨当头浇灭了。
“行,一个两个都挺能演。”他把那三张纸往怀里一揣,趁着那两人没注意,猫着腰钻进了雨幕。
清晨的阳光并没准时到场,取而代之的是文旅局那辆挂着公务牌的白皮车。
“谁是乔家野?申报材料准备好了吗?”
管理员老刘领着两个戴眼镜的干部,直接堵在了乔家野的摊位前。
老刘一边擦汗一边使眼色,那意思是:祖宗,今突击检查,你可千万别整出什么“塑料菩萨开花”的幺蛾子。
乔家野睡眼惺忪,手忙脚乱地往围裙兜里掏。
“准备了,准备了,非遗嘛,我最懂……”他心里发虚,那一兜子全是乱七八糟的收据和昨晚那三张纸。
摸出来的瞬间,他心凉了大半截。
那张《推荐表》还是白的!
要是把那张写着“你是神”的废纸递过去,他估计能直接喜提“精神病院七日游”。
正当他大脑飞速运转、打算用一通嘴炮把这帮干部忽悠走时,身后传来一声震响的吆喝。
“材料在我这儿呢!急什么急!”
陆阿春端着个巨大的酸笋汤桶,像端着尊机关枪一样冲了进来。
她二话不,直接掀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到近乎爆炸的酸爽味冲而起,两个文旅局的年轻差点当场熏个跟头。
但在那蒸腾的热气底下,汤桶边缘的一个防水隔层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厚厚的信封。
陆阿春把那一叠纸抽出来,啪地一声甩在老刘怀里。
“申报项目是吧?全夜市一百二十个摊主,有一个算一个,全在上面按了红手印。这子要是没资格传承,这青川县就没人有资格了!”
乔家野愣住了。
他看着那叠被酸笋味熏得入木三分的推荐信,最上面的一张还沾着点陈默擦桌子的油渍。
那些歪歪扭扭的签名,有些还是用的绰号,“烧烤张”、“臭干子李”……每一个红指印都鲜亮得晃眼。
趁着老刘被这阵势震住的功夫,乔家野一矮身子,溜到了后巷。
他从兜里摸出那张被他揉皱聊火车票,又看了看街角的邮筒。
“给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他自言自语,刚要把票塞进投信口,就撞见陈默正鬼头鬼脑地在墙上贴东西。
满墙都是复印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正是那尊头顶薄荷花的塑料菩萨,底下印着一行歪七扭澳大字:“捡到此花者,请放回三无产品铺”。
“陈默,你丫干啥呢?”乔家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陈默吓得手里的浆糊差点扣在脸上,看清是乔家野,才红着脸憋出一句:“我妈……高姐要是真走了,至少得让她带个念想走。这菩萨开花是好事,不能让它在外头流浪。”
乔家野看着陈默那副实诚样子,手里那张火车票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怎么也塞不进邮筒了。
检查结束的时候,老刘悄悄折回了摊位。
他把那份重新填好的推荐表塞回乔家野手里,原本空白的背面,此刻盖着一枚明晃晃的公章,底下还多了行凌厉的钢笔字:
“非遗传承人需常驻青川,接受不定期现场考核。私自离岗者,取消名额。”
“子,上头有人看好你,别掉链子。”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走了。
乔家野瘫坐在湿漉漉的摊布上,抬头望向对面。
高青常坐的那张长凳空了。
但他摊位的正中央,原本放塑料菩萨的位置,现在立着一罐崭新的、封口严密的腌酸笋。
罐身上贴着一张快递单,寄件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乔家野。
收件人那一栏,却是空白。
乔家野盯着那个罐子,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他伸手去撕那个快递封条,指尖却在触碰到罐体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像是里面装的不是笋,而是某种正在孕育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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