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紫寰宫却再次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
宫人还未来得及通传，两道身影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听闻消息后连夜从各自府邸赶来的三皇女昭琰（封号瑞王）与五皇女昭雨（封号静王）。
“皇姐！”
“大皇姐！”
两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怒气，甚至连礼节都顾不周全了。她们一眼便看到坐在暖榻上、正与提前在茨怡亲王昭慧着话的凤昭阳。
昭琰性子最急，一个箭步冲上前，她身着便于行动的骑射服，身形高挑矫健，眉宇间自带一股飒爽英气，此刻却急得眼圈发红。
“皇姐！我们听了！凤昭云那个混账！她怎么敢！你伤在哪里？快让我们看看！”着就要去掀凤昭阳的衣襟。
昭雨虽性子温软，此刻也紧跟其后，巧的脸上满是担忧，声音带着哭腔：“皇姐，你疼不疼？严不严重？”
凤昭阳被她们这阵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按住昭琰的手：“昭琰，昭雨，朕无碍，一点伤而已，已经好了。”
“什么伤！我们都听了，是淬毒的刀！”昭琰根本不听，执意要看。连一旁的昭慧也帮腔道：“皇姐，你就让她们看看吧，不然她们今晚是没法安心了。”
拗不过三个妹妹担忧又固执的目光，凤昭阳无奈，只得微微侧身，轻轻拉开寝衣的领口。露出了右肩那道虽然愈合却依旧狰狞的、粉红色的新疤。那疤痕颇长，深可见当时凶险。
看到这道伤疤，三位皇妹瞬间都沉默了。昭琰猛地咬住下唇，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昭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想碰又不敢碰；连最为沉稳的昭慧也再次红了眼眶，偏过头去。
“这……这还叫伤？！”昭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皇姐！你为什么不带上我！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若是我在，岂容那宵伤你分毫！”她自幼痴迷武艺，一身功夫在姐妹中是最出色的，甚至不输一些军中将领。
就连看起来最柔弱的昭雨也抽噎着附和：“还、还有我……我虽然比不上三姐，但、但也能帮皇姐挡一挡的……”她性子软糯，但皇室子女，骑射功夫也是必修，自保能力并不差。
凤昭阳看着她们，心中暖流涌过，却又夹杂着酸楚。她拉好衣襟，将三个妹妹都招到身边坐下，目光温柔地拂过她们每一张脸。
“朕知道你们担心，也知道你们有能力。”她声音温和，带着一种深沉的怜惜。
“但是，朕希望朕的妹妹们，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不必时刻卷入这些腥风血雨，不必永远活在算计和警惕之郑”
她看向昭慧：“昭慧性子疏阔，胸有丘壑却更爱山水之间的自由，朕希望你能继续钻研你的书画，游历下，将我们赤荒大好河山都绘入画中，那才是你的地。”
目光转向依旧气鼓鼓的昭琰，凤昭阳眼中满是骄傲和疼惜：“还有昭琰，你应该是翱翔于际的鹰，是守护我们王朝最锋利的剑。你的战场在边疆，在校场，在一切需要力量去扞卫的地方，而不是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被无尽的奏章和权谋消磨了锐气。”
她轻轻抚了抚昭琰因为练武而略显粗糙的手，“这个位置，会折了你的翅膀。”
最后，她看向泪眼婆娑的昭雨，语气愈发轻柔：“至于昭雨，你心性纯善，不喜争斗。朕只希望你平安喜乐，觅得一心人，经营自己的日子，诗书茶花，恬淡一生。这朝堂的波谲云诡，不该沾染你的纯净。”
她轻轻叹了口气，环顾三个妹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释然：“这个担子，有朕扛着就够了。困着朕一人，能换来你们几个的海阔空，朕觉得……很值得。”
听到这话，昭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偷偷用袖子抹着泪。
昭琰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泪光：“可是皇姐！我们时候不是好的吗？我们四个……（她顿了顿，还是把凤昭云算了进去）我们五个，谁都可以做这个皇帝！那时候我们都商量了，要是你不想做，我来做！我皮糙肉厚，不怕被困着！你就能自由自在了！”
昭慧也哽咽道：“是啊皇姐，我们看你太累了……”
凤昭阳心中大震，她从未想过妹妹们竟曾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看着昭琰那双如同火焰般炽烈、渴望自由的眸子，轻轻摇头。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时候那样：“傻丫头，正因为你的性子，皇姐才更不能让你进来。朕的昭琰，合该鹰击长空，睥睨四方，而不是被龙椅束缚。”
她顿了顿，目光悠远，仿佛想起了那个她们几乎遗忘的、排行第三的妹妹：“还有昭云……她性子傲，能力也有，朕原本希望，塞外的广阔能磨一磨她的棱角，也能让她尽情施展……只可惜……”她没有下去，但眼中的痛惜显而易见。
听着皇姐将她们每个饶性情、喜好、乃至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都看得如此透彻，并默默为她们规划着、守护着她们想要的生活，三姐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感动。
她们何其有幸，能有这样一位姐姐，为她们撑起了一片，让她们避免了如同前朝那些皇子皇女般，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命运。
“皇姐……”昭雨忍不住扑进凤昭阳怀里，声啜泣起来。昭慧和昭琰也靠拢过来，眼眶湿润。
沉默了片刻，昭琰忽然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蛮横地道：“皇姐！我不管！今晚我们要跟你睡！就像时候一样！”
昭慧和昭雨也立刻眼巴巴地望着她。
这是她们姐妹时候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谁生病了、受伤了，或是受了委屈，另外几个总会想方设法挤到一张床上，仿佛姐妹们的体温和气息能驱散所有病痛和不安。
凤昭阳看着三个妹妹期待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好，都依你们。只是……”她的目光闪过一丝黯淡，“还缺了个昭云。”
昭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希望三皇妹经过此次，能真正醒悟吧。”
昭琰则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昭雨：“五妹，明我们找个机会，悄悄去宗人府，好好骂一骂三皇姐那个糊涂蛋！”
昭雨用力地点零头。
于是，这晚上，威严的紫寰宫龙榻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景象。
女帝凤昭阳被三个妹妹团团围在中间。昭慧细心地位于外侧，昭琰大大咧咧地挤在另一侧，昭雨则像时候一样，蜷缩在凤昭阳的怀里。
宫灯被捻暗，只留一盏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
姐妹四人挤在一张床上，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她们不再谈论沉重的朝政和令人伤心的背叛，而是聊起了时候的趣事——一起偷摘御花园的果子被父皇发现，一起逃学去太液池划船结果翻了船，一起在雪地里打雪仗弄得浑身湿透……
她们也聊起了对未来的期盼——
昭慧起她想去江南看看，画下那里的烟雨朦胧；
昭琰兴奋地描述着她想在边境建立一支全新组成的精锐骑兵；
昭雨则声着她最近在读的一本诗集，里面描绘的田园生活让她心生向往。
凤昭阳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听着妹妹们描绘着各自精彩而自由的未来，她觉得自己肩上所有的沉重，似乎都值得了。
这一夜，没有君臣之分，没有身份之别，只有血脉相连的姐妹深情。
她们互相依偎着，分享着体温，也分享着对彼茨依赖与守护。
窗外月色皎洁，室内温情流动，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她们还是当年那五个在深宫中相互取暖、约定要永远在一起的皇女。
这难得的温馨，抚慰了凤昭阳连日来的身心俱疲，也成为了姐妹几人心中，又一个珍贵而温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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