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与张大彪的通话，江岳的目光迅速扫过通讯参谋刚刚汇总整理的各方战报和通话记录。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大脑飞速处理着这些信息：
柴沟堡方向的渡河行动明显停滞，牛心山这边的佯攻或牵制性攻击也稀疏零落，唯有东洋河村方向，枪声、爆炸声最为密集激烈，报告敌情的电话也最为频繁。
一个清晰的判断在他心中形成——鬼子的主攻方向变了！
他们暂时放弃了从柴沟堡正面强渡，也减弱了对牛心山的压力，而是将主要兵力和攻击重心，集中到了东洋河村！
那里暴露的炮兵阵地和相对明确的防线，成了鬼子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也是他们试图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江岳立刻意识到东洋河村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及随之而来的极高风险。
他一把抓过通往东洋河村炮阵地同时也是前沿指挥部的电话，直接呼叫王大力营长：
“王营长！我是江岳！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立刻传来王大力那夹杂着剧烈喘息和背景枪炮声的吼叫：
“大队长！鬼子攻得很猛！
一波接着一波！
我们前沿的十几个阵地，都和鬼子交上火了，拼得很凶！
狗日的枪法准，不要命！”
江岳的心一沉，最担心的情况似乎正在发生。
他立刻强调：
“王营长！听着！鬼子强攻不下，极有可能使用最下作的手段！
一定要严防毒气！我重复，严防鬼子使用毒气弹！
告诉每一个战士，一旦发现鬼子发射的炮弹爆炸声沉闷、烟雾颜色异常，或者闻到怪味，必须立刻防护，并向上风方向、高处转移！
发现任何毒气迹象，必须第一时间向我，向所有友邻部队通报！绝不能有任何延误！”
王大力在那头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大队长！我明白了！我立刻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班排！严防狗日的放毒！”
结束通话，江岳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夜晚凉意的空气，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东洋河村那被火光不时映亮的夜空。
牛心山指挥所里，江岳的目光，锁定在东北方向的东洋河村。
那里的夜空被不断闪烁的爆炸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枪声、爆炸声，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通过望远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东洋河村朝向南方山坡的区域，炸开的火光明显比其他地段更加密集。
“鬼子把主攻方向放在南坡了……”
江岳心中默念，那里的地形相对平缓，确实是适合突破的位置。
他立刻抓起通往东洋河村的电台话筒：
“东洋河村，这里是牛心山！王营长，南坡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能不能顶住？”
电台里传来王大力嘶哑的声音，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密集的枪声，他几乎是吼着回答：
“牛心山放心！南坡打得是凶，狗日的炮火猛，步兵冲得也狠！
但弟兄们没怂！
咱们的炮火也不差！
还有地形优势！
刚刚又调了一个连上去增援了！
再加强一下火力，保证不会让鬼子上来！”
江岳没有被这充满斗志却略显笼统的回答服，他需要更精确的信息来支撑判断。
他立刻追问，声音严肃：
“王营长！我要确切数字！现在南坡阵地上，我们还有多少能战斗的战士？具体人数！”
电台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王大力在快速询问或计算，几秒钟后，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回答：
“报告大队长……南坡主阵地……现在能顶在一线的，是一个排的兵力。压力……非常大，伤亡不。”
一个排！
江岳的心猛地一沉。
如此巨大的兵力差距，加上敌人猛烈的炮火，阵地的失守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而鬼子在这种绝对优势下依然没有一举突破，他们在等什么？
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在江岳脑中炸响
——他们在等毒气部队就位！
他们在等一个能瞬间瓦解守军抵抗，以最代价夺取阵地的机会！
他们想用毒气，来对付这最后一个排的英勇战士！
或者，他们是想等支援部队刚刚顶上来，立足未稳，突然施放毒气，这样既能有效杀伤我军，还能抢占阵地！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必须逼他们提前暴露毒气阵地！
江岳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冒险但可能有效的策略瞬间形成。
他对着话筒，下达指令：
“王营长！
听着！鬼子很可能在等你们的后续增援完全到位后，立即使用毒气攻击南坡阵地！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现在立刻想办法，制造出援军已经大规模到达南坡阵地的假象！”
他顿了顿，强调核心目的：
“总之，要用一切办法，让鬼子误判我们向南坡投入了大量生力军，防线固若金汤！
逼迫他们放弃等待，提前动用他们的毒气武器！
只要他们的毒气发射阵地一开火，就必然会暴露位置！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电台那头，王大力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任务极其危险，等于是用阵地上仅存的几十名战士作为诱饵，去钓鬼子那致命的毒气炮。
但他也明白，这是目前打破僵局、避免整个阵地被毒气无声吞噬的唯一机会。
几秒后，王大力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明白！大队长！你放心！
我们一定想办法，让狗日的把毒气阵地亮出来！
就是演，也要演得像一个营上了阵地！”
没过多久，在东洋河村南侧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山坡阵地上，异变陡生！
原本就激烈的交火声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
阵地各处，迫击炮弹、掷弹筒榴弹爆炸的闪光瞬间变得异常密集，仿佛夏夜狂暴的雷雨，几乎连成了一片！
爆炸的火光将阵地上残存的工事和人影映照得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与此同时，阵地各处都开始闪烁起自动武器连续射击时特有的、急促而耀眼的枪口焰，听起来至少有四五挺轻机枪和更多的冲锋枪在同时开火，火力强度比之前骤然提升了三倍还不止！
一排长赵铁柱刚按照“命令”，猛地从战壕边缘探出头，看也不看就朝着山下黑暗处胡乱扫了半梭子冲锋枪子弹，然后赶紧缩回头，密集的子弹立刻啾啾地打在他刚才露头的位置，溅起一串土石。
他蹲在战壕里，一边喘着粗气更换弹匣，一边心疼地骂骂咧咧：
“他娘的，乖乖！这是把家底子都掏出来打啊！
照这个打法，用不了几分钟，子弹手榴弹都得造光了！
后面还打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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