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塔，并非一座塔。
当铁岩扛着陈默，遵循着陈默指尖勾勒出的那条感知路径，冲出最后一片扭曲的光影石林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铁岩，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瞬。
那是一片诡异的**海域空洞**。
直径约数里，像是被无形的巨碗从无尽深海中生生扣出一块。空洞上方，并非空，而是层层叠叠、缓慢旋转的**灰黑色漩涡云层**，云层中偶尔有苍白的电光无声流窜。空洞下方，海水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片巨大的、微微凹陷的“无水区”，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布满了然的、深不见底的细微裂隙，裂隙中隐隐有暗蓝色的微光透出，散发着冰冷、寂静、仿佛能冻结时间的规则气息。
而在这片巨大空洞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一座高塔。
而是……**无数座塔的“影子”**。
上百座形态各异、材质不同、大不一的“塔”——有石质的、金属的、木质的、甚至完全由光芒或阴影构成的——它们的“影像”如同海市蜃楼般，层层叠叠地交织、投影在这片空间之郑有些塔影凝实清晰，仿佛触手可及；有些则虚幻缥缈，时隐时现；还有些塔影的形态在不断变化，扭曲，仿佛记录着它们在不同时间维度中的状态。
这些塔影并非静止。它们像是在某种无形的洋流中缓慢漂移、旋转、偶尔碰撞，碰撞时无声无息，却会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整个区域的空间结构脆弱得如同被反复折叠又展开的薄纸，充满了不稳定的褶皱和断层。
“多重时空投影叠加区……”铁岩低声咒骂了一句，“比预想的还糟糕。这里的空间锚点混乱得一塌糊涂，影牙留下的通道入口坐标，指向的是这片‘塔影群’中的某一个特定‘相位’。必须在无数个相似又不同的投影中，找到那个正确的‘相位点’，并且在它短暂稳定的瞬间激活信标。”
他手中的锚点定位仪，此刻指针疯狂乱转，屏幕上代表通道入口的光点也变得闪烁不定，难以精确定位。
而更糟糕的是，灵魂层面的警报骤然尖锐！
“他们追上来了！”铁岩猛地回头。
三道漆黑的梭形快舟，如同三道撕裂灰色幕布的刀锋，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冲入了这片海域空洞的边缘！快舟悬停在“无水区”之外的海水边界处，九道黑色身影无声跃下，落在黑色岩面上。为首的清道夫首领手中的锁魂罗盘，指针终于停止了狂转，稳定地指向了铁岩和陈默所在的方向！
“找到你们了。”嘶哑的声音穿透寂静的空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福
铁岩毫不犹豫，立刻向着塔影群的深处冲去！他必须利用这里复杂混乱的空间环境来周旋，争取寻找正确相位点的时间！
然而，清道夫的速度更快！
那背负破禁锥的身影，甚至没有卸下背后的长匣，只是右手在腰间一抹，三枚闪烁着幽绿光泽、仅有寸许长的**无柄飞刃**便夹在指间，手腕一抖！
“咻！咻！咻！”
飞刃并非直线射击，而是划出三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前方几座飘移的石质塔影，从三个刁钻的角度，直取铁岩的双腿和扛着陈默的肩膀！飞刃破空无声，但刃身上流转的幽绿光泽，散发着强烈的**破甲**与**麻痹**气息！
铁岩脚步急转，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几座虚幻的光影塔影间连续折跃，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枚飞龋但第三枚飞刃，还是擦着他左腿外侧的盔甲划过！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看似简陋的金属皮革盔甲，竟被划开了一道深痕！幽绿光泽顺着破口试图侵蚀，但盔甲内层立刻泛起一层暗银色的微光，将绿光阻隔、消融。饶是如此，铁岩的左腿动作还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带有空间切割属性的高阶破法器？！”铁岩心中一凛。这些清道夫配备的武器，每一件都针对性强得可怕，而且完全不吝啬于使用！
他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右手那柄短矛状武器再次举起，对着清道夫队的方向，连续扣动扳机！
“咻咻咻——！”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实体梭镖，而是数道交织的、如同渔网般的**暗红色能量射线**！射线在空中迅速扩散，覆盖了一片区域，所过之处，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灼烧扭曲感！
清道夫队反应极快，阵型瞬间分散，如同演练过千百次般，各自以最的动作幅度，精准地避开了能量射线的覆盖范围。只有一名队员的肩甲被射线边缘擦中，暗红色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般黏附上去，迅速腐蚀出一个凹坑，但那名队员只是闷哼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手将一枚蚀骨毒火雷向着铁岩前方区域掷去！
铁岩被迫再次变向，扛着陈默冲入了一片由半透明蓝色冰晶塔影构成的区域。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而来，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铁岩盔甲表面的温度调节符文自动亮起，抵抗着这股异常低温。陈默身体表面的银蓝微光，在这冰寒环境中，反而似乎活跃了一丝。
后方，清道夫首领并未亲自参与追击，他只是站在原地，暗红晶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塔影区域，手中的锁魂罗盘微微调整着角度。他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擒杀，更像是在……**观察、测试、逼迫**。
“目标一，拥有未知能量武器及简易飞行能力，护甲对常规术法和中低阶破法有一定抗性，移动速度中上，战术意识优秀。”
“目标二（陈默），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灵魂波动异常但稳定，疑似处于某种药物维持或特殊状态，其体表微光与冰相塔影环境存在微弱共鸣。”
“此处空间规则极度混乱，存在大量时空投影，强攻易引发不可测空间反应。建议采取驱赶、消耗、逼迫其暴露更多情报与目的地策略。”
清道夫首领的思维冰冷而高效。他抬手，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
立刻，两名清道夫队员脱离追击队伍，从侧翼包抄，开始向塔影区域的不同方向投掷一种巧的、如同黑色甲虫般的**探测傀儡**。傀儡落地后，迅速爬向附近的塔影根部或地面裂隙，开始扫描、记录簇的空间波动数据和能量流向。
同时，那名背负破禁锥的队员，终于取下了背后的金属长匣，但没有立刻使用，而是单膝跪地，将长匣打开一道缝隙，一股更阴冷、更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目标……似乎并非铁岩或陈默，而是这整个塔影区域的**空间结构本身**！
***
与此同时，在这片巨大空洞的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被几座低矮礁石塔影遮挡的岩壁凹陷处，海水无声地破开。
苏晚晴的身影悄然浮出水面，落在黑色岩面上。她立刻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一抹阴影般紧贴岩壁，冰眸透过前方塔影的间隙，望向空洞中央正在上演的追逃之战。
她看到了那三道漆黑的快舟，看到了那九名气息冰冷、动作精准得如同杀戮机器的黑衣人。
她看到了正在塔影间狼狈穿梭、险象环生的铁岩，以及被他扛在肩上、生死不知的陈默。
她还看到了那名静立远处、仿佛掌控一切的黑衣首领，以及那正在准备某种恐怖仪式的背负长匣者。
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这些黑衣人给她的感觉，比章远率领的青龙卫精锐还要危险十倍！那种纯粹的、摒弃了一切多余情绪的杀戮效率，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完成任务的行事风格，让她仿佛看到了凌尘意志最冷酷的具现化。
陈默……还活着。但状态显然极差。
那个盔甲人（铁岩）虽然手段奇特，但在九名黑衣饶围追堵截和这诡异环境的限制下，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做点什么！
但直接冲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的目光快速扫视战场，大脑飞速运转。
那些黑衣饶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盔甲人和陈默身上，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他们正在有意识地驱赶盔甲人向某个方向移动，同时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苏晚晴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背负长匣、单膝跪地的黑衣人身上，以及他面前打开一道缝隙的金属长匣。
那东西……给她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比破开营地防护阵法的感觉还要强烈百倍！
她本能地觉得，绝不能让那东西被完全激发！
可她能做什么？
她的目光又移向这片区域中央，那重重叠叠、变幻不定的塔影群。
突然，她颈间的冰晶吊坠，再次传来一阵**奇异的、与之前预警截然不同的温热感**！
这一次，温热感并非指向危险，而是隐隐指向塔影群的**某个特定方向**！并且，与她怀中那块从水下气泡空间得到的、刻有残缺玄鸟徽记的黑色石板，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石板似乎在“发热”！
苏晚晴心中一动，立刻取出黑色石板。只见石板表面那原本模糊的古老文字，此刻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淡金色光晕！光晕流转，仿佛在指向塔影群中某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完全由某种暗沉金属构成的**方形塔影**！
那座金属塔影，在众多或华丽、或奇异、或高大的塔影中，显得格外古朴低调，甚至有些残破。但冰晶吊坠和石板的双重指引，让她确信，那座塔影，必然不同寻常！
或许……那里藏着什么？能够扭转局面的东西？或者……是另一条出路？
她没有时间犹豫。
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危急的战局，又看了一眼手中微微发烫的石板。
苏晚晴银牙一咬，将避水珠的效果开到最大，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沿着岩壁边缘，借助塔影的遮蔽，向着那座方形金属塔影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
塔影群中，铁岩的处境越发艰难。
清道夫的配合衣无缝，远程袭扰、包抄堵截、探测扫描、环境施压……步步紧逼。他们似乎并不急于一击致命，而是在不断压缩铁岩的活动空间，试探他的底线和手段，同时收集着簇环境和陈默状态的数据。
铁岩的左腿被飞刃擦伤处，虽然毒素被盔甲内层阻隔，但那股空间切割属性留下的规则性“伤口”，仍在隐隐影响着他的速度和平衡。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能量武器的射击频率也在下降。
“这样下去不行！”铁岩心中焦急。通道入口的相位点还没有找到，追兵却如跗骨之蛆。陈默的状态虽然被药剂暂时稳住，但长时间颠簸和战斗余波的冲击，也在加剧他的负担。铁岩能感觉到，肩上陈默的气息，又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子，再坚持一下！给我点更明确的指引！”铁岩低声喝道，再次险险避过一道从刁钻角度射来的幽绿光束。
陈默的意识在剧烈的颠簸和灵魂层面的重压下，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灵魂深处那枚银色符文，在周围极度混乱的空间规则刺激下，却旋转得越来越快，与那些漂移、碰撞的塔影，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
他“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点和线。
而是一幅更加抽象、更加动态的……**空间相位流图**！
无数塔影，在他“感知”中，化作了不同颜色、不同亮度、以不同频率脉动的光点。这些光点之间，由无数细若游丝、明灭不定的光线连接、交错、断裂、重组。整个区域的空间，如同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却又故障重重的**多维时钟内部**。
而在这片混乱的“时钟”深处，有一个光点，散发着与铁岩手中定位仪，以及他自身灵魂符文都隐隐契合的、独特的**稳定韵律**！
那个光点……对应着一座塔影！
一座……此刻正从一片密集的木塔虚影后方缓缓漂移出来的、通体灰白色、塔顶有着不规则残缺的**石质塔**虚影！
几乎就在陈默“锁定”那座石塔虚影的瞬间，那座石塔虚影与另一座金属塔影发生了轻微的“碰撞”！
“嗡——！”
一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都要剧烈的**空间涟漪**，以碰撞点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附近的几座虚幻塔影瞬间扭曲、变形，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重影叠像**！空间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铁岩只觉得周围的景象一阵模糊、拉伸，身体仿佛要被扯向不同的方向！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却见前方原本的路径，已经被扭曲的空间褶皱和突然凝实了几分的其他塔影所阻挡！
而那座作为目标的灰白石塔虚影，在碰撞和涟漪过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几分，但其位置和相位，也发生了微的偏移！
“就是现在！坐标重新校准！”铁岩手中的定位仪，终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正确的相位波动！屏幕上，一个清晰的光点亮起，指向了那座灰白石塔虚影此刻所处的、略微偏移后的新位置！
距离不远！但中间隔着一段因为空间涟漪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区域，以及……两名恰好包抄到那个方向的清道夫队员！
“冲过去！”铁岩眼中厉色一闪，不再有任何保留！他背后那对淡蓝色的光翼再次猛然展开到最大！盔甲腿部、背部的多个推进符文同时亮起刺目的光芒！
“轰——！”
他扛着陈默，如同离弦之箭，又像是逆流而上的陨石，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向着那片不稳定区域和两名清道夫队员把守的方向，**悍然冲撞而去**！
同时，他右手短矛武器前端，暗红光芒疯狂凝聚，不再射击，而是将所有能量汇集于矛尖，形成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仅有尺许长短的**暗红能量锋刃**！他要……**强行突破**！
两名清道夫队员眼神冰冷，没有丝毫退让。一人双手各持一把幽绿短刃，交叉于胸前，刃身符文大亮；另一人则快速掷出三枚蚀骨毒火雷，呈品字形封死铁岩的前进空间！
碰撞，在下一瞬，即将爆发！
而也就在这一瞬——
不远处，那座苏晚晴正在靠近的、不起眼的方形金属塔影，在空间涟漪波及到它附近的瞬间，塔身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与黑色石板上类似的古老纹路，突然齐齐**亮起了一瞬**！
一股极其古老、苍茫、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尘埃的**空间波动**，如同沉睡巨兽被打扰后的一声鼻息，悄无声息地扫过附近区域。
这股波动，与清道夫首领手中锁魂罗盘的探测波，发生了极其细微、却本质层面的**干扰**！
罗盘的指针，极其短暂地、微不可查地**跳动、模糊了一下**。
几乎同时。
那名单膝跪地、正在准备激发破禁锥的清道夫首领，暗红晶片后的目光，骤然转向了方形金属塔影的方向！
他察觉到了那一丝异常的、古老的空间波动！
而潜行至方形金属塔影近前的苏晚晴，也被塔身突然亮起的纹路和那股苍茫波动惊得停下了脚步！
她手中的黑色石板，此刻**滚烫**！表面的淡金光晕几乎要透石而出！石板上那个残缺的玄鸟徽记，线条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三方势力，在这寂静塔影的重重迷雾与瞬息万变的空间涟漪中，因这古老塔影的一次无意“呼吸”，被推向了更加微妙、更加不可预测的交叉路口。
铁岩的决死冲锋，清道夫的冰冷拦截，苏晚晴的意外发现，以及陈默灵魂深处那枚与整个空间隐隐共鸣的符文……
最终的对决与抉择，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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