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夏末,阳光还带着几分灼饶余温,洒在筒子楼斑驳的水泥阳台上。苏曼卿踩着板凳,伸手拂去栏杆上的灰尘,指尖划过粗糙的墙面,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她琢磨着搭个花架的念头,已经在心里盘桓了半个月。
筒子楼里家家户户挤着,日子过得紧凑又热闹。苏曼卿家住在三楼,阳台不算宽敞,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前些回娘家,看到院里的葡萄架爬得满院浓荫,架下摆着竹椅,母亲沏着花茶,那份惬意让她动了心。回来就琢磨着,在自家阳台也搭个简易花架,种上几盆牵牛花、爬山虎,再摆两盆月季,等枝叶爬满架子,既能挡挡日晒,又能添些生机,日子也能过得雅致些。
“建国,你看这样行不行?”苏曼卿拉着丈夫庄建国的胳膊,指着阳台外侧比划,“找几根粗点的木头,搭个三角形的架子,固定在栏杆上,不用占太多地方,就够摆几盆花。”
庄建国刚下班回来,一身蓝色工装还没来得及换,脸上带着疲惫。他顺着苏曼卿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搭什么花架?你没看这阳台本来就窄,再搭个架子,人走路都费劲。”
“不占室内地方呀,”苏曼卿急忙解释,“就搭在外侧,稍微伸出去一点,不影响咱们进出。你想啊,等花开了,多好看,夏还能遮遮太阳,屋里也能凉快些。”
“伸出去也不校”庄建国斩钉截铁地摆手,“这阳台外侧是公摊面积,家家户户都看着呢。咱们家先搭了,别人家跟着学,都往外伸,到时候楼道里乱七八糟的,居委会不得来找麻烦?”
“什么公摊面积,得那么严重。”苏曼卿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前楼张大姐家阳台不也搭了个铁架子,放杂物呢,也没见谁来呀。我这是种花,又不是堆破烂,还能美化环境呢。”
“张大姐家是张大姐家,咱们家不能学。”庄建国的语气硬了起来,“我是厂里的老党员,凡事得带头守规矩。公摊面积是大家的,不是咱们自家的地方,什么也不能占。这事没得商量,不许搭。”
苏曼卿心里顿时堵得慌。她不过是想让日子过得舒坦些、好看些,又没碍着谁,怎么就成了占公摊面积、不守规矩了?她还想再争辩几句,可看着庄建国一脸不容置喙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庄建国就是这样,认死理,凡事都讲原则,在厂里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在家里也一样,只要他认定是不对的事,任凭你怎么,他都不会松口。
可苏曼卿心里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再也按捺不住。她觉得庄建国就是太题大做了,不过是个的花架,能占多大地方?再,种花是好事,又不是什么违规违纪的事。左思右想,她决定不跟庄建国商量了,自己偷偷弄。
第二一早,苏曼卿趁着庄建国去上班,赶紧跑到建材市场,挑了几根粗细均匀的杉木,又买了铁钉、铁丝,还请摊主帮忙锯成合适的长度,雇了个三轮车拉回筒子楼楼下。她怕被邻居看见闲话,趁着中午大家都在家做饭、休息的时候,悄悄把木头搬到阳台上,搬了个板凳,拿着锤子、改锥,自己慢慢琢磨着搭建。
苏曼卿手巧,时候跟着父亲学过一点木工活,搭个简易的花架倒也难不倒她。她先把两根粗木头斜着固定在阳台栏改两侧,再用几根细木头横着钉在上面,做成一个梯形的架子,底部又加了两根横木用来放花盆。忙活了大半,汗水浸湿了衣衫,手上也被钉子蹭破了皮,可看着初具雏形的花架,她心里美滋滋的。
傍晚时分,庄建国下班回来,一抬头就看见自家阳台外侧多了个木头架子,顿时火冒三丈。他噔噔噔跑上楼,推开家门,指着阳台冲苏曼卿吼道:“苏曼卿!我跟你了多少遍,不许搭这个架子,你怎么还搭?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苏曼卿正美滋滋地给花架刷清漆,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我搭都搭好了,你看,多结实,也不占地方。等我把花种上,肯定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庄建国气得脸色发青,“我告诉你,这公摊面积不能占,赶紧拆了!不然等居委会来找麻烦,你脸上好看?”
“我不拆!”苏曼卿也来了脾气,把漆刷往旁边一放,“我搭这个花架怎么了?又没妨碍谁,也没违反什么规定。你就是太胆,太死板了!”
“我死板?我这是守规矩!”庄建国上前一步,指着花架,“这架子伸出去这么多,万一掉下去砸到人怎么办?再,大家都像你这样,随便占公摊面积,这楼还能住人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引得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苏曼卿觉得脸上挂不住,心里又委屈又生气,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就是想种点花,让家里好看点,你至于这么凶吗?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跟我吵……”
庄建国看着苏曼卿哭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些,但语气依旧坚定:“哭也没用,这架子必须拆。咱们做让讲良心,不能只顾着自己方便,占大家的便宜。”
苏曼卿拗不过庄建国,又怕真的被居委会找上门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庄建国拿起锤子,几下就把刚搭好的花架拆了。木头散落一地,苏曼卿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晚饭都没吃几口,就早早地睡了。
庄建国以为拆了花架,苏曼卿就该死心了。可他没想到,苏曼卿这股子倔脾气上来了,越是不让她做,她越要做。她觉得庄建国就是题大做,而且拆了她辛辛苦苦搭好的花架,让她心里很不服气。她暗暗下定决心,不仅要搭花架,还要搭个更大、更结实的,让庄建国看看,她的花架既不影响别人,又能把阳台装点得漂漂亮亮。
接下来的几,苏曼卿表面上不再提搭花架的事,暗地里却一直在琢磨怎么改进花架的设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觉得上次的花架确实有点往外伸得太多,这次她要把花架做得更紧凑些,主要固定在自家阳台内侧,只在外侧稍微延伸一点,这样既不占太多公摊面积,又能满足种花的需求。
她还特意去前楼找了张大姐,请教搭花架的经验。张大姐告诉她,用角钢比木头更结实,也不容易生锈,而且角钢可以做成可折叠的,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更不占地方。苏曼卿觉得这个主意好,立马又去建材市场,买了几根角钢、几个合页,还有防锈漆。
这次,她特意等庄建国出差的时候动手。庄建国厂里要派他去外地学习一个星期,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苏曼卿,让她别再想着搭花架的事。苏曼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早就盘算好了。
庄建国一走,苏曼卿就开始忙活起来。她先在阳台内侧的墙壁上打了几个膨胀螺丝,把角钢固定在墙上,然后用合页把另一侧的角钢连接起来,做成一个可以折叠的架子。为了让花架更稳固,她还在底部加了支撑腿,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把外侧的架子折起来,贴在墙上,完全不占地方;用的时候再展开,刚好能摆下八盆花。
她还特意给花架刷上了一层绿色的防锈漆,既美观又耐用。为了让花架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她还在架子的边缘缠上了一圈麻绳,显得更雅致些。忙活了整整三,一个比上次更大、更精致、更实用的花架终于搭好了。
苏曼卿又去花市买了几盆牵牛花、爬山虎、月季,还有几盆绿萝,心翼翼地摆放在花架上。她还在花架下方摆了一个的鱼缸,养了几条金鱼。看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翠绿的枝叶,还有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苏曼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特意给花架挂了个的窗帘,平时可以拉上,挡挡灰尘,也显得更整洁。
庄建国出差回来,一进家门,就被阳台上的景象惊住了。只见阳台内侧搭着一个绿色的角钢花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枝叶郁郁葱葱,花朵竞相开放,鱼缸里的金鱼欢快地游着,整个阳台变得生机勃勃,漂亮极了。
他愣了半,才反应过来,指着花架,语气复杂地:“你……你怎么又搭了?还搭了个这么大的?”
苏曼卿得意地笑了笑,拉着庄建国走到阳台边,轻轻把花架外侧的部分折起来,又展开:“你看,这个花架是可以折叠的,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一点都不占地方,也没怎么往外伸,不算占公摊面积吧?”
她又指着那些花:“你闻闻,多香。这些花既能净化空气,又能美化环境,邻居们路过都夸好看呢。张大姐还,要跟我学着搭一个呢。”
庄建国看着眼前的花架,又看了看苏曼卿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的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不得不承认,苏曼卿这次搭的花架确实设计得很巧妙,折叠起来之后,确实不怎么占地方,而且装点得阳台格外漂亮。他伸手摸了摸花架,很结实,显然是用了心的。
“你呀……”庄建国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下次再想做什么,能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别再偷偷摸摸的了?”
苏曼卿见庄建国不反对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霖,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跟你商量。”她拉着庄建国的手,指着一盆开得正艳的月季,“你看这月季花,多好看,是我特意挑的,花期长,颜色也鲜艳。等过几,爬山虎爬满了架子,咱们就能在阳台上乘凉了。”
庄建国看着妻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苏曼卿的脸上,映得她眉眼弯弯,格外动人。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热爱生活、充满情趣的妻子,日子也变得格外有滋味。
从那以后,苏曼卿每都会精心照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修剪枝叶。庄建国有时候下班回来,也会陪着苏曼卿在阳台上乘凉,看看花,聊聊家常。邻居们路过,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句,他们家的阳台是整个筒子楼最漂亮的地方。
有时候,居委会的大妈来检查卫生,看到苏曼卿家的花架,也只是笑着:“曼卿啊,你这花架搭得真不错,既好看又不占地方,值得大家学习。”
庄建国听着邻居们的夸赞,心里也暗暗庆幸,幸好当初没有强行阻止苏曼卿。他明白了,生活不仅仅是守规矩、讲原则,还需要一些情趣和诗意。而苏曼卿,正是用她的双手,把平淡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夏去秋来,阳台上的花谢了又开,爬山虎的枝叶爬满了整个花架,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每当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阳台上,苏曼卿和庄建国就会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喝着茶,聊着,看着眼前的花花草草,感受着生活的美好与安宁。那场关于花架的风波,早已烟消云散,成为了他们婚姻生活中一段温馨而难忘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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