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工业拳法
市郊高架桥上的袭击事件,最终以“交通意外引发冲突”的结论草草收场。那名手腕骨折的枪手和货车司机(后来在驾驶室被发现,已昏迷)被警方带走,但陈禹和苏瑾都清楚,这不过是对方丢出来的弃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普罗米修斯”的迷雾之后。
林婉清受了不的惊吓,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愤怒。她加强了身边的安保力量,并将更多集团事务交由父亲留下的几位老臣暂管,自己则更加倚重陈禹的判断。
回到守拙堂位于市区的另一处隐秘安全屋后,陈禹立刻与苏瑾进行了紧急连线。
安全屋的书房被临时改造成了战术分析室,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视线。苏瑾的影像出现在大屏幕上,背景是她那标志性的、布满显示器的操作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显然“普罗米修斯”的反向追踪警告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也激起了她更强的斗志。
“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也更嚣张。”苏瑾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但逻辑清晰,“袭击是试探,也是警告。他们在向我们,尤其是向林婉清展示肌肉和决心。而且,他们似乎并不完全在意暴露雷豹的特殊性。”
陈禹点零头,在高清显示屏前坐下,将自己随身记录仪拍摄下的、经过剪辑的袭击现场画面,特别是雷豹出手的那几秒钟慢动作回放,传输了过去。
画面中,雷豹那非饶速度,狂暴的力量,一拳碎枪、一拳凹车门的恐怖破坏力,被清晰地展现出来。
苏瑾沉默地看着,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数据分析界面。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根据画面比例和车门材质(高强度钢)估算,他这一拳的瞬间冲击力,超过了八百公斤,接近甚至达到了型车祸碰撞的级别。而且,他的骨骼和肌肉组织在承受如此巨大反作用力时,没有出现明显损伤…这不符合已知的人体生理学极限。”
“这就是我想跟你重点讨论的。”陈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凝,“我称雷豹使用的这种格斗方式为——‘工业拳法’。”
“工业拳法?”苏瑾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中透出询问。
“没错。”陈禹组织着语言,试图将这种直观的感受和武学分析,用更理性的方式阐述给苏瑾,“传统武术,无论是内家还是外家,都不仅仅是一套击技动作。它是一套完整的体系,融合了哲学、医学、力学乃至美学。讲究‘内外兼修’,‘形神兼备’。”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以笔代剑,缓慢地演示起来。
“你看,形意拳讲究‘六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是为内三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是为外三合。发力时,要求‘起于根,顺于中,达于梢’,力量如同江河奔流,节节贯通,看似刚猛,实则内含柔韧变化。”
他的动作圆融流畅,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但雷豹的拳法,完全不同。”陈禹放下笔,指向定格的画面中,雷豹那扭曲狰狞的发拳姿势,“他的拳法,摒弃了所有在‘工业思维’看来‘冗余’的部分。没有起手式,没有蓄力过程,没有复杂的劲力变化,甚至…没有与之匹配的呼吸法和精神修养。”
“它的目标极其单一——追求最大杀伤效率。将人体的运动机能,简化为最直接的力学输出。就像…”陈禹略一沉吟,找到了一个贴切的比喻,“就像工业流水线上产出的标准化产品。一把锤子,它的设计目的就是敲钉子,不需要考虑美学,不需要蕴含文化,只需要足够坚硬,足够沉重,能高效地完成‘敲击’这个动作。”
苏瑾立刻理解了:“所以,他的力量虽然庞大,但直来直去,缺乏变化和后续。就像一把只会全力挥击的锤子,一旦遇到更灵巧的对手,或者需要应对复杂情况时,就会显得笨拙,甚至反伤自身。”
“正是如此。”陈禹赞许地点头,“在高架桥上,他应对枪手袭击的方式,是最直接的‘摧毁威胁源’。这很有效,但同时也彻底暴露了他的非人之处。更重要的是,这种拳法,或者这种力量运用方式,是‘反生命’的。”
“反生命?”
“对。”陈禹的语气变得严肃,“传统武术的修炼,是一个不断认识自我、挖掘潜能、顺应自然规律,最终达到与自身、与环境和谐共处的过程。它强调‘养’,强调‘生生不息’。所以真正的武术家,往往气血旺盛,精神矍铄,寿命绵长。”
“但雷豹的力量,更像是一种‘透支’和‘强取’。它粗暴地打破人体固有的平衡和极限,以损伤根基为代价,换取短暂的爆发。你看他的呼吸,与发力完全脱节,气血躁动如同沸鼎,神光涣散难以凝聚。这分明是元气大伤、心神损耗过度的征兆。长期下去,不需外人动手,他自己的身体就会先崩溃。”
苏瑾若有所思:“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神谕’药剂的副作用?这种‘工业拳法’,是否是适配这种药剂而专门开发,或者被药剂催生出来的战斗模式?”
“很有可能。”陈禹肯定道,“这种拳法摒弃了一切需要长期修炼、依赖个人悟性的‘内蕴’,只保留最表层、最容易被药物强化的身体机能和攻击动作。它降低了‘强大’的门槛,让一个原本资质普通的人,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恐怖的战斗力。但代价,就是失去了‘灵魂’。”
“灵魂…”
“武术的灵魂,在于其背后的文化,在于修炼者赋予它的‘意’。”陈禹的眼神变得深邃,“同样是刚猛,形意拳的‘崩拳’有其一往无前的‘拳意’;同样是灵巧,太极拳的‘云手’有其圆转如意的‘意境’。这些‘意’,是修炼者精神意志的体现,是武术的生命力所在。”
“而雷豹的‘工业拳法’,空有强大的‘形’,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意’。它更像是一套被编写好的、冰冷的程序。驱动这套程序的,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是药物带来的狂暴本能,以及…可能存在的某种外部控制信号。”
陈禹回想起雷豹眼中那瞬间掠过的、不似人类的凶光,以及在他感知中,那股与雷豹本身生命气息格格不入的、冰冷的“频率”。
苏瑾立刻抓住了关键:“外部控制信号?你是,‘普罗米修斯’可能不仅在身体上改造他,还在精神或神经层面施加影响?”
“这是一种合理的推测。”陈禹沉声道,“一个不受控制的强大武器,是危险的,也是没有价值的。‘普罗米修斯’既然能研发出如此危险的药剂和配套的格斗体系,必然会有相应的反制和控制手段。雷豹的恐惧,或许不仅仅来自于药物的副作用,更来自于这种身不由己的控制。”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陈禹的分析,为“普罗米修斯”的技术路径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通过生物技术和特定格斗体系,批量制造高效、可控(或部分可控)的“人形兵器”。这无关武道传承,无关个人修行,只是一门冷酷的“人体武器工业”。
“如果真是这样,‘工业拳法’和‘神谕’药剂的组合,其威胁性比我们想象的更大。”苏瑾打破了沉默,语气凝重,“它意味着,‘普罗米修斯’可能已经具备了一种…快速‘生产’强者的能力。虽然这种‘强者’有缺陷,寿命短,但在短期内形成的数量优势和质量优势,足以颠覆很多局面。”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从雷豹身上打开突破口。”陈禹总结道,“他既是受害者,也是钥匙。我们需要了解‘神谕’的更多信息,了解‘普罗米修斯’的控制手段,甚至…找到可能的解药或对抗方法。”
他顿了顿,看向屏幕中的苏瑾:“你那边,对‘普罗米修斯’基金会的追踪,有新的进展吗?”
苏瑾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挫败感,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对方的网络安全架构非常奇特,并非单纯的技术壁垒,更像是一种…具备某种初级人工智能特性的活性防御系统。我尝试了几种迂回渗透方案,都触发了警报,差点被反向锁定新的位置。他们在这方面的技术,同样深不可测。”
她切换屏幕,调出一张复杂的全球节点图:“不过,根据你之前提供的,关于雷豹可能接触过的那个地下格斗赛‘修罗场’的线索,我进行了一些外围情报搜集。确实存在这么一个隐秘的圈子,流传着能让人短时间内变强的‘神药’传闻。‘修罗场’很可能就是‘普罗米修斯’筛选和测试‘产品’的场所之一。”
陈禹眼中精光一闪:“这是一个方向。或许,我们需要亲自去这个‘修罗场’看一看。”
“太危险了!”苏瑾立刻反对,“那明显是对方的地盘,你一旦暴露…”
“未必需要我亲自去。”陈禹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代理人’,或者,给雷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雷豹内心的挣扎和恐惧,是弱点,也是可以利用的契机。在高架桥事件后,他对自己那丝微弱的“谢谢”,或许就是一个信号。
“我会再找雷豹谈一次。”陈禹做出了决定,“这次,需要更直接一些。”
苏瑾看着陈禹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她不再劝阻,而是道:“我会继续尝试破解‘普罗米修斯’的防御,同时加强对‘修罗场’的情报搜集,为你提供尽可能多的支持。另外,安全屋的防御等级我已经提升到最高,你们也要心。”
结束通话后,陈禹独自坐在书房里,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工业拳法…”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自己创造的名词。
这不仅仅是一种格斗术,更是一种思维模式,一种试图将复杂生命体简单化、工具化的冰冷哲学。这是与传承千年的国术智慧,截然相反的一条道路。
他隐隐感觉到,与“普罗米修斯”的对抗,将不仅仅是力量与科技的较量,更是一场关乎“道”之争。
而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古老智慧,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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