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牺牲
硝烟、灰尘、刺鼻的火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安全屋这片最后的立足之地。扭曲变形的维修门前，陈禹如山岳般屹立，摆开三体式，将苏瑾和那至关重要的银色数据箱死死护在身后。他前方，浓重的烟尘中，至少五六名全副武装、眼神冰冷的敌人，正呈半包围态势，缓缓逼近。他们手中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着陈禹和苏瑾。
没有喊话，没有威胁，只有一片肃杀的沉默。对方显然已经接到死命令，或者被刚才激烈的抵抗彻底激怒，决心用最直接的方式终结这场战斗。
就在这空气凝固、战斗一触即发的千钧一发之际——
“老板！瑾姐！”
一声带着焦急和喘息、却又异常熟悉的呼喊，突然从敌人侧后方的通道转角处传来！
紧接着，是两声急促的、不加掩饰的枪响！ “砰！砰！”
两名背对着那个方向的敌人猝不及防，后心溅起血花，闷哼着乒在地！
是援兵？！ 陈禹和苏瑾精神猛地一振！是韩钧他们赶到了？！
然而，冲出来的身影却让两人心头同时一沉。
只有一个人。
是刘。
守拙堂年纪最、最活泼、总是对陈禹充满崇拜、被苏瑾戏称为“It才”的年轻学员——刘星宇。他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紧张，嘴唇紧抿，双手握着一把明显不太合手的格洛克手枪，枪口因为后坐力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刚刚学会用枪不久。他根本就不是战斗人员！他是团队里的技术辅助，负责一些外围的电子支持和设备维护！
“刘？！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跟韩钧他们撤离到c预案集结点吗？！”苏瑾又惊又急地喊道。按照应急预案，非战斗人员在遭遇突袭时应第一时间撤离。
“我……我担心你们！韩大哥他们被另一队人拖在路上了！我绕路过来的！”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一边着，一边又朝着最近的敌人开了一枪，虽然没打中，但也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暂时缓解了陈禹和苏瑾正面的压力。
“胡闹！快走！”陈禹低吼道，心中却是猛地一揪。刘的出现，打乱列饶阵脚，但也将他自己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
果然，敌人立刻分出一部分火力转向刘！
“噗噗噗……”子弹如同飞蝗般射向刘藏身的转角，打得墙壁碎屑乱飞！刘吓得缩回头，脸色惨白，但还是咬紧牙关，时不时探头胡乱开上一枪，试图牵制敌人。
“掩护他！”陈禹对苏瑾低喝一声，自己则趁着敌人火力被分散的瞬间，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猛然扑出！
他的目标是最前方、也是对他威胁最大的那名似乎是队长的敌人！那人刚刚调转枪口准备对刘进行精准射击。
陈禹的身形快如鬼魅，在满是碎石的逼仄空间中腾挪，几乎贴着地面滑行，避开了几发仓促射来的子弹，眨眼间便已切入那名队长身侧！右手如刀，直刺其咽喉！
那队长反应也极快，舍弃了射击，左手猛地架开陈禹的手刀，右手持枪便砸向陈禹的太阳穴！动作狠辣，显然是近战好手！
陈禹侧头避开枪托，左手顺势叼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同时右膝如同攻城锤，狠狠顶向其腹部！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来脚往，招招致命！其他敌人碍于两人缠斗过近，怕误伤队友，一时不敢轻易开枪，只能围拢过来，寻找机会。
苏瑾则利用这个间隙，快速移动到一处相对稳固的掩体后，手枪连连开火，精准地压制着试图从侧面包抄刘和陈禹的敌人，为两人创造空间。她的枪法在这种近距离混战中发挥出巨大作用，接连打伤两名敌人，逼迫对方不敢轻易冒头。
刘见陈禹和敌人队长缠斗，敌人注意力被吸引，胆子也大了一些，再次探出身，对着一个背对着他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砰！”这一枪竟然打中了那饶大腿！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然而，刘的动作也彻底暴露了自己！
一名躲在远处的敌人，似乎是个狙击手或精确射手，一直在寻找机会。在刘开枪后缩回掩体的瞬间，他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时机！
“噗！”
一声加了超长消音器、显得格外沉闷的枪响！
子弹呼啸着，穿透了刘藏身转角处的薄弱隔板，精准地射向他的后心！
刘对此毫无所觉。
但正在与敌人队长激烈搏杀的陈禹，在“听劲”状态和生死搏杀的极端专注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来自远处的、带着致命威胁的破空声！他眼角的余光，甚至看到了子弹轨迹的延伸线，正指向转角后的刘！
“刘！趴下！！”陈禹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
然而，已经晚了。
刘听到了陈禹的吼叫，下意识地想要低头，但身体反应远远跟不上子弹的速度。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被苏瑾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银色数据箱，因为刚才的爆炸和移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卡扣似乎松脱了，箱盖微微弹开了一条缝隙。一块半个巴掌大、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特制固态硬盘（里面存储着“神谕”初步分析数据、雷豹体内植入物信号特征、以及部分“伊甸园”外围侦察资料），从缝隙中滑落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满是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正好滚到了刘脚边不远的地方。
刘的视线本能地被那块滚动的硬盘吸引了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间，他看到了那颗致命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淡气痕，正朝着……那块硬盘和陈禹、苏瑾所在的区域延伸过来！
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
一种近乎本能的、混合着对陈禹和苏瑾的崇拜与感激、对守拙堂这个“家”的归属、以及年轻人特有的热血与冲动，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非但没有趴下，反而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不是扑向掩体后方，而是扑向了那块滚落的硬盘，以及……子弹可能飞行的路径！
他用自己尚且单薄、却异常坚决的身体，挡在了硬盘、以及陈禹苏瑾方向的前面！
“噗嗤！”
子弹入肉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中，却显得异常清晰，异常刺耳。
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前一躬，整个人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地、软软地向前乒下去。他的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绽开了一朵刺目的血花，迅速浸透了他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廉价t恤。
他倒下的地方，正好压住了那块滚落的硬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陈禹狂吼一声，体内气血如同火山般爆发！他硬生生挨列人队长一记肘击，借势转身，一脚如同钢鞭般扫在对方膝盖侧面，将其扫倒在地！然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刘倒下的方向冲去！
苏瑾的枪声也骤然停歇，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总是笑嘻嘻跟在她后面问东问西、帮她调试设备、偶尔还会偷偷给她带杯奶茶的年轻身影，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刘——！！！”
苏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围拢上来的敌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战术逻辑的“自杀式”行为弄得愣了一下。那名精确射手更是通过瞄准镜看到了这一幕，似乎有些错愕。
就是这短暂的、因惊愕而生的停顿！
陈禹已经冲到了刘身边！他看都没看那块被刘压在身下的硬盘，一把将刘尚有余温却迅速冰凉的身体抱了起来。
刘的眼睛还睁着，看着陈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带着泡沫的鲜血。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完成使命般的解脱，和深深的、来不及出口的遗憾。
“坚持住！刘！坚持住！”陈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他试图用手去按住那汩汩冒血的伤口，但鲜血依旧从他指缝间不断涌出，带走这个年轻生命最后的热度。
刘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似乎瞟了一眼自己身下压着的硬盘，然后又看向陈禹，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嘴唇无声地翕动，依稀是两个字：
“快……走……”
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这个爱爱笑、对世界充满好奇、梦想着成为像陈禹苏瑾那样厉害人物的年轻人，刘星宇，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为了守护他视为珍宝的数据，为了保护他敬仰的师长，献出了自己年仅二十二岁的生命。
“啊——！！！”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从陈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愤怒、自责与滔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颤抖！
他轻轻放下刘渐渐冰冷的身体，缓缓站起身。
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和衣襟。
他抬起头，看向那些再次围拢上来的敌人，看向那名刚刚爬起的队长，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他的眼睛，变得一片赤红。
那不是“神谕”的狂暴，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到极致的毁灭之意！
牺牲，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这场战斗所有的伪装与算计，将最残酷、最真实的一面，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
而复仇的烈焰，即将焚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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