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核心过载
狭窄的通道入口如同怪兽的食道，将陈禹疲惫不堪的身躯彻底吞没。身后锅炉房内的喧嚣——守卫的叫喊、电弧的余音、以及那具“清道夫”尸体带来的短暂死寂——迅速被隔绝、拉远，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
通道内并非完全黑暗，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功率极低、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应急灯，散发出昏黄如豆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锈蚀的铁梯和潮湿滑腻的墙壁。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铁锈、霉菌、以及地下深处特有的陈腐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刺激着喉咙。
陈禹几乎是用左手和双腿在攀爬，右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他能感觉到骨头恐怕不止是骨裂那么简单，很可能已经出现了位移或粉碎。汗水如同溪般从额头、鬓角淌下，混合着灰尘和血污，在脸上冲出沟壑。视线因为失血、脱力和剧烈的疼痛而阵阵模糊，耳中嗡嗡作响，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但他不能停。
苏瑾还在与数据病毒和追踪程序搏命，韩钧正冲向危机四伏的指挥中心，而这个魔窟的自毁程序随时可能启动。他必须爬上去，到达地面，确保这条撤离路线畅通，并尽可能接应他们。
铁梯似乎永无止境，螺旋向上，仿佛要直接通往地狱的另一端。昏黄的灯光在视野中晃动、重叠，形成诡异的光晕。他咬紧牙关，将嘴唇都咬出了血，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机械地、一下一下地向上移动。
脑海中，刚才那绝境反杀的一拳，如同烙印般清晰。
“清道夫”最后时刻的状态，在他眼前反复闪现：身体剧烈颤抖，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继而混乱湮灭，胸口被洞穿的创口处冒出细密的电火花和缕缕带有焦糊味的白烟，动作从疯狂扑击瞬间转为僵硬、迟缓，最终彻底死寂……
那不仅仅是物理性的摧毁。陈禹能感觉到，自己那一拳所蕴含的、初步实质化的“拳意”，如同一股灼热而狂暴的精神洪流，顺着拳头轰入对方体内的同时，也对其残存的、基于生物芯片和神经信号的控制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对方的“核心”——很可能是一个高度集成的生物能量转换与控制系统——在遭受物理重创（膻中穴被洞穿）的基础上，再被这股超越常理的精神力量强邪贯入”，瞬间引发了灾难性的过载与崩溃。
就像一台超频运转的精密仪器，被同时拔掉羚源、砸碎了核心芯片、又灌入了强酸。
那种颤抖，是能量回路失控、生物电流乱窜的表现。
眼中数据流的混乱与湮灭，是主控芯片或神经信号处理单元被彻底烧毁的征兆。
胸口的电火花和白烟，是内部能量元件短路、熔毁、甚至可能发生微型爆炸的迹象。
而动作的僵硬迟缓到最终死寂，则是整个驱动系统从底层开始，逐级失效、停摆的过程。
“核心过载……系统崩溃……”陈禹低声重复着对方临终前的电子杂音，心中对“普罗米修斯”这种改造战士的认知又深了一层。他们并非无敌，其强大建立在精密的、环环相扣的科技系统之上。一旦核心被找到并予以足够强度的打击（无论是物理的还是精神的），整个系统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崩塌。
这为他未来面对更高级的“泰坦”或其他改造体，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但也让他更加警惕——能造出“清道夫”这样的怪物，其背后的科技实力和对人体奥秘的挖掘，已经到了何等骇饶地步。
“呼……呼……”攀爬似乎终于到了尽头。头顶出现了一扇厚重的、带有手动转轮的圆形金属舱盖，边缘有微光透入，还夹杂着新鲜空气和泥土的气息。
地面！终于到了！
陈禹精神一振，用尚且能动的左手和肩膀，顶住那冰冷的转轮，用尽最后的气力，开始缓慢而艰难地旋转。
转轮锈蚀严重，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每转动一丝都异常费力。汗水更多了，眼前阵阵发黑，右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但他不能停。外面可能是相对安全的废弃工业园地面，也可能是早已埋伏好的敌人。
“咔哒”一声轻响，内部的锁止机构终于松开。
陈禹深吸一口气，用头顶住舱盖，猛地向上一顶！
“哗啦——”
沉重的舱盖被掀开，潮湿的泥土和杂草簌簌落下，伴随着涌入的、冰冷而清新的夜风！夜空如同一块深蓝色的鹅绒，稀疏的星斗在云层间隙闪烁，远处城市的光污染在际形成一片模糊的橙红。
这里是工业园边缘，靠近那片干涸排水渠的后方，一处被杂草和废弃物半掩的隐蔽角落。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工业园深处隐约传来的、闷闷的爆炸和骚动声。
陈禹挣扎着从维修井中爬出，瘫倒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咳出血来。冰冷的夜风让他滚烫的身体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右臂的疼痛和全身的虚弱感却更加清晰。
他必须立刻联系苏瑾和韩钧！
他勉强坐起身，用左手颤抖着按住耳麦：“苏瑾……韩钧……听到吗？我已到达c撤离点……地面……情况暂时安全……你们……怎么样？”
耳机里，先是传来一阵强烈的电流干扰噪音，刺得他耳朵生疼。然后，苏瑾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激动：
“老陈……你出来了！太好了！数据……数据保住了！我在最后一刻，将95%的核心数据压缩加密，通过备用卫星链路强行发射出去了！接收端是我们在海外的‘安全云’！本地存储已按程序销毁！病毒和追踪……暂时摆脱了，但他们肯定知道我大概的物理方位了！”
“韩钧……韩钧接到我了！我们正在从指挥中心另一条应急通道撤离……但……后面追兵很紧！而且……”苏瑾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我监测到整个地下设施的能量读数在急剧下降后，又出现了一次异常的、短暂的峰值脉冲！随后……多个关键区域的隔离门被彻底锁死，通风系统停止，部分区域检测到高温和结构应力异常……自毁程序……可能已经部分启动了！不是立刻爆炸，更像是……熔毁或深层塌陷！他们想把一切埋在下面！”
陈禹的心猛地揪紧！自毁程序启动了！虽然不是惊动地的爆炸，但熔毁或塌陷同样致命！会将所有证据、残存的实验体、以及……来不及撤离的人，全部埋葬！
“你们还有多久能到撤离点？具体是哪个点？”陈禹急问。
“我们……正在往b撤离点赶……就是靠近旧锅炉房地面入口的那个……预计……最多五分钟……但后面追兵……”苏瑾的声音被一阵激烈的交火声打断，然后是韩钧的怒吼和武器射击声。
“老板！我们被咬住了！至少七八个！瑾姐你先走！我断后！”韩钧的吼声传来。
“不行！一起走！”苏瑾反对。
陈禹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b撤离点距离他所在的c点，直线距离大约两百米，中间隔着一些废弃的厂房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他现在这个状态，过去支援恐怕来不及，而且可能成为拖累。
他必须做点什么，为苏瑾和韩钧争取时间，或者……制造一个让他们更容易脱身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辆他们来时使用的、经过伪装、此刻静静停在阴影里的厢式货车上。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
“韩钧！苏瑾！听着！”陈禹对着耳麦，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要恋战！全力向b点冲！我会在b点西南方向，制造一场‘交通事故’和‘火灾’，吸引追兵和可能的地面巡逻注意力！你们趁乱冲出来！上车！我们在c点汇合！重复，不要恋战，制造混乱，趁机脱身！”
“明白！老板心！”韩钧立刻回应。
“老陈……你……”苏瑾还想什么。
“执行命令！快！”陈禹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结束通讯，陈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朝着那辆厢式货车踉跄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到。
他要用这辆货车，为同伴，撞开一条生路！
核心过载，摧毁了拦路的怪物。
而现在，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场惨烈的地下之战，画上一个带着硝烟与火焰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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