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2月13日除夕夜，海风裹着年味钻进巷弄，高家门口的红灯笼早挂了三，流苏在风里晃出暖融融的弧度。王美云系着靛蓝碎花围裙，正站在厨房瓷砖上揉面，面粉簌簌落在案板，她手腕一转，面团就滚成了圆鼓鼓的团子。
“芷幼，来试试包海蛎煎的粉浆？”王美云往李芷幼手里塞了双竹筷，搪瓷盆里的地瓜粉混着清水，搅开时泛着细腻的白泡，“我们闽南人过年，海蛎煎得赢蚵仔味’才像样，粉浆不能太稀，不然煎不脆。”
李芷幼握着筷子的手稍紧，指尖沾零粉浆。她低头看着盆里的海蛎，个个饱满得透着光，是高大海早上特意去菜市场挑的。身后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高和正把洗好的红膏蟹放进蒸锅，蟹壳红得发亮，蒸汽一冒，鲜气就漫了满厨房。
“芷幼，你尝尝这个炸五香的肉馅？”高和用勺子舀零肉馅递过来，嘴角弯着笑，“云姐调的馅，放了马蹄碎，吃着不腻。”李芷幼咬了一口，肉香裹着马蹄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她点点头，眼眶却悄悄热了——以前过年，她总是跟着奶奶挤在土屋煮上一碗饺子，从没有过这样满厨房的烟火气。
王美云看她抿着嘴笑，悄悄往她兜里塞了块柑橘糖：“我们闽南人过年要吃甜，讨个‘甜头’。你要是喜欢，等走的时候阿姨给你装一罐。”瓷砖上的暖阳斜斜照进来，落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揉面的、调浆的、切材，动作慢慢就凑成了一处。
客厅里，高大海正把盖碗里的茶汤倒进杯，琥珀色的茶水转着圈，茶香混着檀木香飘过来。高光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沿。
高大海忽然开口：“阿光啊！芷幼她……从没爸妈，你以后得多疼疼她。”
高光有点疑惑的看着自己老爹，这个向来不善言辞的老男人怎么今如此感性。
高大海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儿子，眼里带着笑：“傻子，你以为你妈刚才塞糖是为啥？我们闽南人待客，要把缺自家人。芷幼是你女朋友，以后就是我们高家的人，自然要疼。”他把茶杯推到高光面前，“尝尝这铁观音，别人送的，没想到我这边年纪还能有人送茶叶给我喝，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厨房里的动静渐渐停了，王美云把最后一盘春卷摆上托盘，高和端着海蛎煎跟在后面，李芷幼手里也捧着一碗鱼汤。客厅的圆桌上很快摆满了菜，红膏蟹的壳透着亮，海蛎煎边缘金黄，春卷裹着翠绿的蔬菜，鱼丸在汤里浮着，冒着热气。
“开饭咯！”王美云笑着坐下，先给李芷幼夹了个蟹腿，“芷幼，尝尝这个蟹，自家养的，今年的红膏特别多。”高和也往她碗里舀了勺海蛎煎：“这个要趁热吃，脆得很。”
李芷幼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菜，又看了看桌上的一家人，眼眶忽然红了。高光握着她的手，轻声：“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高大海举起酒杯，对着李芷幼笑：“芷幼，欢迎你来我们家过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希望你能在，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王美云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温柔：“是啊，以后过年，我们都一起过。这混子我就不管他了，但是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看我揍不揍他。”
高光原本一根螃蟹腿啃得好好的，突然就躺枪了。却见李芷幼手搭在高光胳膊上柔声道：“光哥对我很好，你们大家也对我很好。”李芷幼着眼角竟是又有泪花。
高光夹了一块水煮牛肉放在李芷幼碗里，亮着大白牙道：“大过年的这么煽情干嘛呢？尝尝你自己做的水煮牛肉，我们可都不敢吃辣，你这个川妹子自己多吃点。”
高光话音未落便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原来是其余三人皆是向他投来了杀人一般的眼神。王美云一副控制不住的表情道：“老高，过年打孩子真的会倒霉吗？我有点忍不住了！”
高大海也是一副额头青筋暴起的样子道：“打吧！打吧！有这种混账儿子已经够倒霉的了，还怕什么。”
高和则是无奈的摇摇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自己这弟弟真的是皮痒得很。全家人把李芷幼当公主供着，他偏偏要挑战权威。
李芷幼则是捂着嘴咯咯直笑，随后有朝高光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道：“你莫骗我，叔叔阿姨还有姐姐都能吃辣，而且这个水煮牛肉我也改良了，只香不辣的！你在欺负我我打你脑壳，打一个洞。”
“两个。”高和立马接话道，她只觉得川蜀方言非常有震慑力。
“三个。”王美云迅速举起手附和道，着还不忘用胳膊肘顶了顶一旁的高大海。
高大海一时脑筋转不过弯来，但是他知道听老婆的准没错，于是也跟个报数道：“四个。”
高光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望着同仇敌忾的四个人，他挠挠头道：“怎么觉得我才是阿北子，你们才是一家人。”
高和立马搂住李芷幼的胳膊道：“得亏你是我弟，要是换过来芷幼是我亲妹妹，我才让她跟你呢！”
窗外的鞭炮声忽然响了起来，烟花在夜空里炸开，五颜六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每个饶脸上。李芷幼咬了口春卷，外皮酥脆，里面的蔬菜和肉香混在一起，暖到了心里。她看着身边的一家人，高大海温和地笑着，妈妈王美云还在往她碗里夹菜，姐姐高和正和高光着玩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有了家。
“来，干杯！欢迎我们的家庭新成员。”高光举起酒杯杯，对着大家笑。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清脆的碰撞声在客厅里响起，混着窗外的鞭炮声，还有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成了李芷幼心里最暖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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