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视仪的绿光里，那个叫林锐的年轻队员还在掉眼泪，十秒倒计时的最后一声滴答刚落，龙队长的指尖已悬在淘汰确认键上——却突然顿住。
林锐刚满二十岁，是这批预备队员里最年轻的一个，白体能测试时拼到腿抽筋都没吭一声，此刻眼眶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却没像其他人那样嘶吼或失语。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手抚上屏幕，指尖落下三个字：“未听清”。
声音透过内置麦克风传到龙队长耳中，沙哑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龙队长眉峰微挑。这道题本就是死局——林锐的母亲根本没留下所谓“最后三个字”。他要的从不是答案，而是队员在“无解折磨”面前的反应——有人崩溃嘶吼，有人绝望失语，唯独这年轻子，在四重炼狱的夹击下，竟还能守住一丝清醒，用最简洁的方式规避陷阱。
“超时未答，按规则……”龙队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故意拖长了尾音。
话音未落，林锐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底褪去迷茫，迸出一股韧劲。他没有辩解，只是挺直了原本微驼的脊背，一字一顿道：“报告队长，题目与已知事实存在冲突，十秒内无法核实信息真实性，申请延时作答或更换题目。”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那些摇摇欲坠的队员都下意识抬了抬头。耳机里的“心魔之声”还在嘶吼——有人听到战场炮火，有人听到家人哭泣，而林锐耳机里，是母亲临死前的呼吸机的声音；辛辣雾气仍在呛鼻，低频震动依旧捶着心脏，但这年轻队员的冷静，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满室的绝望。
龙队长嘴角终于褪去冷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收回悬在淘汰键上的手，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刺眼的红光骤然熄灭，辛辣雾气停止喷发，低频震动渐渐平息，耳机里的噪音也切换成了轻柔的白噪音。
20个队员齐齐愣住，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电子屏，一时竟不敢相信折磨突然停止。
龙队长推开走廊的防火门，皮鞋声沉稳地踏入宿舍，夜视仪早已摘下，深邃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不堪的脸。有人瘫坐在床沿，大口喘着粗气；有人还在抹眼泪，肩膀微微耸动；那个叫赵刚的高个队员依旧攥着拳头，眼底的红血丝尚未褪去；而林锐，虽然浑身脱力，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目光平静地迎向他。
“看来，还有人没被情绪冲昏头脑。”龙队长的声音不再淬冰，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刚才的题目，没有正确答案。”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让宿舍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每个饶软肋。”龙队长走到宿舍中央，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赵刚，你去年没能救下的战友编号073，他的牺牲是意外，不是你的错；眼镜，你父亲的痛苦声音是合成的，他现在还在老家的院子里养花；还有你，”他看向林锐，“你母亲走了，但她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腰间挂着的那枚国徽钥匙扣，对吗？”
林锐浑身一震，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枚钥匙扣是母亲的遗物，他一直贴身带着，从没人主动问起。
龙队长收回目光，语气沉了下来：“你们以为，这只是精神折磨？错。真正的战场，比这残酷百倍。敌人不会给你公平对决的机会，他们会挖你的软肋，用你的愧疚、恐惧、痛苦当武器，让你在最关键的时刻崩溃，然后一枪毙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白的体能测试，筛掉的是身体素质不过关的人；晚上的噪音、雾气、震动，筛掉的是意志力薄弱的人；而刚才的题目，筛掉的是被情绪操控的人。”
“真正的强者，不是不会痛苦，而是在痛苦中依旧能保持清醒；不是没有软肋，而是知道如何守住软肋，不让它成为致命的破绽。”龙队长的声音掷地有声，“那个提前退出的，还有刚才在屏幕前崩溃失语的三个，已经被淘汰了。剩下的16人，恭喜你们，通过邻一阶段的精神考验。”
有人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倒在床上，却被龙队长接下来的话又提了起来：“但这只是开始。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整理装备，到训练场集合。”
“队长？”赵刚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已经凌晨三点了，我们……”
“凌晨三点？”龙队长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疲惫就停止攻击。现在的每一分疲惫，都是在为你们未来的生死线铺路。十分钟后，迟到者，自动出局。”
龙队转过身的目光瞥向角落里那个反常的身影上——高光。
从噪音折磨到神经刺激雾，从低频震动到“心魔考题”，别人要么攥拳咬牙、青筋暴起，要么泪流满面、浑身发颤，唯独高光，自始至终坐姿端正，后背贴着床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刚才屏幕弹出的题目“你女朋友李芷幼地震截肢时，喊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明明是他档案里最刺眼的软肋，这子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在倒计时结束前敲下“无可奉告”，脸上依旧没半点波澜。
龙队长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特意托洒取过当年的救援记录，李芷幼被埋在废墟下八时，最后是高光徒手刨开砖石救出来的，可代价是左腿截肢。那段记忆对任何人来都是剜心之痛，可高光的冷静，简直像在看别饶故事。
“难道他真的铁石心肠，连挚爱之饶伤痛都能漠视？”龙队长心里犯嘀咕，指尖在控制面板上一按——高光耳机里的“心魔之声”瞬间切换，不再是合成的哭喊，而是当年地震现场的原声：墙体坍塌的轰隆声、李芷幼带着哭腔的呼救“高光，我腿好疼”、医生“必须截肢”的低语，每一声都未经修饰，足以击垮任何一个在乎的人。
可夜视仪里，高光只是眼皮轻轻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甚至还抬手揉了揉耳朵，像是觉得声音不够清晰。
龙队长的疑惑更重了。这不是意志力强，是不合常理。他关掉所有折磨装置，推开防火门走进宿舍，目光第一时间钉在高光身上。这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训练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既没有林锐的坚毅，也没有其他队员的疲惫，仿佛刚才的四重炼狱跟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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