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亲征的决定，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朝野内外激荡起层层涟漪。支持者认为摄政王御驾亲征能极大鼓舞士气，快速平定叛乱；担忧者则恐京城空虚，给宵之辈可乘之机，更怕万一前线有失，则国本动摇。然而，在夜宸铁腕掌控和周密部署下，整个王朝的战争机器依旧高效地运转起来。粮草辎重源源不断从各地征集，通过修缮一新的官道运往南方；各地抽调的卫所精锐也开始向指定的集结地进发。
三日后，京城北门外，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五万中军将士肃立如林，锋利的兵刃在晨曦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夜宸一身玄色麒麟明光铠，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他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之上，面容冷峻，目光如炬，扫过下方肃杀的军阵。幼帝与留守的文武百官皆身着朝服，于銮驾旁相送。
没有冗长的仪式，夜宸接过内侍奉上的饯行酒，一饮而尽，随即掷杯于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出征！”
一声令下，声震四野。庞大的军队如同苏醒的巨龙，开始缓缓移动，铁蹄踏地，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轰鸣，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奔向那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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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听雪苑的阁楼之上。
苏浅月身披一件厚厚的狐裘，在秋纹的搀扶下，凭栏远眺。她无法亲至城外送行，只能在这高处，目送那支承载着她所有牵挂的队伍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隆起的腹部抵着冰冷的栏杆，带来一丝不适，却远不及心中那空落落的担忧。
“王妃，风大，回屋吧。”秋纹轻声劝道。
苏浅月摇了摇头，依旧望着远方扬起的尘土，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踪影，才缓缓收回目光。她轻轻抚摸着腹部，低语道：“孩子，你父王去了。我们要守好这个家，等他回来。”
回到温暖的内室，苏浅月脸上的柔弱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坚毅。夜宸在前线搏杀，她在后方，绝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更要为他稳住这京城的根基。
“影七。”
“属下在。”影七的身影悄然出现。
“王爷离京，京城看似平静，暗地里不知多少牛鬼蛇神会按捺不住。”苏浅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要你动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暗线，严密监控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所有与平西王府有过密往来的官员、宗室，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外界通信情况。其二，重点关注那几个之前被王爷打压、心怀怨怼的世家大族。其三，西越驿馆虽已空，但难保没有暗桩留下，不可放松警惕。其四……留意宫中的动静，尤其是太皇太后那边。”
虽然太皇太后近来深居简出，但苏浅月始终不曾忘记这位老祖宗在宫中的潜在影响力。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又道，“王妃，我们安插在平西王封地的人传来消息，宇文护在竖起反旗后，已迅速派兵控制了其封地内所有重要关隘和城池，并开始强行征募壮丁，筹集粮草。他还发布檄文，不仅指责王爷，还……还污蔑王妃您……祸乱朝纲，乃是前朝余孽，意图颠覆大周。”
苏浅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并无意外。两军对垒，攻心为上，污蔑对方主帅和重要人物是常见手段。宇文护这是想从根本上否定夜宸执政的合法性，并试图引发朝野对她的非议。
“跳梁丑，垂死挣扎而已。”她淡淡道，“不必理会这些无聊的污蔑，集中精力，盯紧他们的实际动向。尤其是他与西越之间的具体勾结细节，比如物资输送、情报传递的渠道，若能查到，价值千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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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西南前线。
夜宸率领的中军一路疾行，所到之处，地方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全力供应。他并未过多停留，不断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最新战报。
先锋赵贲行动迅猛，已率军抵达黔州边境，与叛军一支前锋部队遭遇，初战告捷，斩首千余，稳住了东线局势。但叛军主力依旧盘踞在滇州核心区域，凭借复杂地形构筑防线，并未急于与朝廷大军进行决战。而定国公率领的主力，则稳扎稳打，逐步清扫叛军外围势力，压缩其活动空间。
局势看似对朝廷有利，但夜宸深知，真正的考验尚未到来。宇文护是老将，绝不会坐以待保而西越的八万大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下。
中军大帐内，夜宸与麾下将领对着沙盘，分析着敌我态势。
“王爷，宇文护收缩兵力，固守坚城险隘，是想拖延时间，消耗我军锐气和粮草，同时等待西越发动。”一位将领分析道。
“西越兀良台所部，近日有股骑兵频繁越过边境，袭扰我运粮队，虽未造成太大损失，但意图很明显，是在试探，也是在牵制。”
夜宸目光落在沙盘上标识西越军队的位置，沉声道：“赫连勃勃在我们手中，西越投鼠忌器，不敢立刻发动全面进攻。但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必须想办法，逼宇文护出来决战，或者，先断其一臂！”
他手指点向沙盘上一处关隘：“落霞关。此关是通往滇州腹地的咽喉要道之一，目前由宇文护麾下大将胡万山率两万叛军驻守。若能迅速拿下此关，不仅能打通一条进军捷径，更能极大震慑叛军，打乱宇文护的部署。”
“王爷，落霞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胡万山也是宇文护手下有名的悍将，强攻恐怕伤亡巨大。”
“强攻自然不校”夜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胡万山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且性如烈火，刚愎自用。或许……可以智取。”
他招了招手，示意众将靠近，低声出了自己的计划。众人闻言，先是惊愕，随即露出恍然和钦佩之色。
“王爷此计甚妙！若能成功，落霞关可下！”
“只是……执行此计之人，需胆大心细，且要能取得胡万山的信任……”
夜宸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后落在一位面貌普通、气质沉稳的偏将身上：“李岩。”
“末将在！”那名为李岩的偏将出列抱拳。
“你曾是宇文护旧部，后因受排挤转投朝廷，对滇西军内部情况，尤其是胡万山其人，颇为熟悉。此次任务，交由你执行，你可能胜任？”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单膝跪地：“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成功，提头来见！”
“好！”夜宸扶起他，“所需人手、物事，皆由你挑选。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杀敌，是‘投诚’，是让胡万山相信，朝廷大军内部不稳，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末将明白！”
计策已定，众人分头准备。大帐内，只剩下夜宸和暗一。
“王爷，京城传来消息，王妃一切安好，正在全力调养。京城内外，目前尚算平静。”暗一禀报道。
夜宸微微颔首，冷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知道，有她在京城坐镇，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赫连勃勃那边呢？”他问道。
“依旧被严密看管在驿馆内，期间西越曾试图派人潜入接触，皆被我们的人拦截或清除。他似乎很平静，每日只是看书、下棋，并无异常举动。”
“平静？”夜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看好他，他是我们对付西越的重要筹码。另外，将我们准备攻打落霞关的消息，‘不心’泄露给赫连勃勃知道。”
暗一一怔，随即了然：“王爷是想……借他之口，传递给西越和平西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们去猜吧。”夜宸目光再次投向沙盘，那深邃的眸中，倒映着西南的万里河山，也燃烧着决胜千里的雄心。
京城与前线，相隔千里，却因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苏浅月在深宅之中运筹帷幄，稳定后方；夜宸在沙场之上挥斥方遒，决胜千里。夫妻二人，一明一暗，一心一意，共同面对着这场关乎王朝命阅巨大考验。落霞关能否顺利拿下？西越究竟何时会全力介入？京城的平静又能维持多久？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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