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李卫民亲自挖人却被万大春婉拒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吹遍了县中医院的每个角落。这可比他治好什么疑难杂症、收到多少锦旗，更让人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听了吗？李院长开出了副主任医师、科室主任的条件，请那个万医生正式调过来，结果被拒绝了！”
“我的！真的假的？他是不是傻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编制，他居然不要？”
“副主任医师啊！还有房子！这条件，我都心动了！”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在村里有更大的产业？或者就是淡泊名利？”
“淡泊名利？我看是故作清高吧？这么好的机会，正常人谁会拒绝？”
医院里上至各科室主任，下至普通医护人员，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事。惊讶、不解、佩服、甚至还有几分酸溜溜的质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万大春对此却浑然不觉，或者，他并不在意。周三坐诊结束，他依旧带着狗蛋和铁柱，收拾好东西，婉拒了李院长派车相送的好意，开着那辆略显陈旧的货车，准时返回桃源村。
车子驶离喧嚣的县城，窗外的景色逐渐被连绵的青山和绿油油的田野取代。狗蛋开着车，忍不住又提起了这事：“大春哥，医院里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都怪怪的，都在议论你拒绝院长的事呢。”
铁柱坐在后排，也附和道：“是啊，还有人偷偷问我，大春哥你是不是在村里有什么特别赚钱的买卖，所以看不上医院那点工资。”
万大春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买卖？咱们最大的买卖，不就是山上那片药材吗？现在还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呢。”
“那……大春哥，你为啥就是不愿意来县里呢？”狗蛋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在县医院当专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体面，收入又高，还能治好多人，不是挺好的吗？”
万大春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悠远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正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农人身影，看着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生他养他的村庄轮廓。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扎根于泥土的力量：“狗蛋，铁柱，你们觉得，一棵树，是长在肥沃的平原上容易成材，还是长在咱们那石头多的山坳里容易成材？”
两人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怔，狗蛋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平原啊，土好水好。”
“是啊，平原条件是好。”万大春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平原上的树，成千上万，很难有人记得住哪一棵。而长在石头缝里的树，只要它能顽强地扎下根，冒出头，就会格外显眼，也格外坚韧。因为它所有的养分，都得靠自己拼命从石头缝里汲取，它的每一圈年轮，都记录着与风雨抗争的故事。”
他转过头，看着两个年轻的伙伴，眼神深邃：“咱们桃源村，就像那块石头多的山坳。它穷，它偏，它看起来没什么希望。但也正因为这样，这里更需要有人能扎下根，带着大家一起，从这石头缝里，蹚出一条生路来。”
“我在县医院坐诊，是能救治不少病人，获得名声和不错的收入。但那样，我充其量只是一棵被移植到肥沃土壤里的、长得不错的树而已。可如果我留在村里，带着大家一起，把咱们的药材种好，把品牌打响，把村子建设好，那咱们就是在石头缝里，共同培育出一片能够荫蔽后饶森林。”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铿锵有力：“我的医术，是在这片山里，跟着师父，对着满山的草药，对着淳朴的乡亲们练就的。它离不开这座山，离不开这些乡亲。这里，有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有信任我、把健康托付给我的村民，还有咱们刚刚起步、充满希望的种植园。这些，都是我的根。根要是断了，挪霖方，树长得再高，心里也是空的，是不踏实的。”
“县医院的机会是好，但那是一条看得见尽头的、安逸的路。而留在村里，带着大家一起奋斗，是一条充满未知和挑战，但却能真正改变家乡面貌的路。这条路或许更艰难，但我觉得，更有意义。”
万大春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流入狗蛋和铁柱的心田。他们原本只是模糊地觉得大春哥留下是好事，但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过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福
狗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坚定：“大春哥，我懂了！你得对！咱们不能只想着自己好，要带着大家一起好！以后你去哪，我就跟你到哪！”
铁柱也激动地：“对！咱们就在村里干出一番事业来！让那些县里的人都看看，咱们桃源村的人，不比任何人差！”
看着两个伙伴被点燃的斗志，万大春欣慰地笑了。
货车驶入桃源村，熟悉的炊烟和犬吠声传来，让人心安。得知他们回来，不少村民都聚拢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关牵显然，万大春拒绝县医院的消息，也已经传回了村里。
老村长万福贵拉着万大春的手，嘴唇哆嗦着，眼眶泛红：“大春……苦了你了……都是为了咱们村……”
万大春反握住老村长粗糙的手，语气轻松：“福贵叔，您别这么。在村里挺好，自在。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红火了，比什么都强。”
“对！过红火！”老村长用力点头，转身对围观的村民大声道，“大家都听见了！大春为了咱们村，把县里那么好的工作都推了！咱们要是再不争气，不好好干，对得起大春这片心吗？”
“对得起！”
“必须争气！”
“跟着大春干！把咱们村建设好！”
村民们群情激昂，纷纷响应。万大春的这次拒绝，非但没有引起任何不解，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更加凝聚了全村的人心，激发了大家共同奋斗的决心。
夜幕降临，万大春站在自家新房的院子里，看着远处月光下朦胧的山峦和近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一片宁静与充实。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名利场固然诱人，但脚踩大地、心系乡梓的踏实感，是任何外在条件都无法替代的。他的根，早已和脚下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乡亲们，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再次拒绝，只因根在桃源。而这里，就是他万大春施展抱负、实现价值的最广阔的地。前路或许漫漫，但他信心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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