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东风屯家家户户都亮起疗火，外面已经有人开始零星的放起了鞭炮。
陆家屋里，更是热闹非凡。今年夜，大家就不分桌吃了，年夜就为了一个热闹。
地上的大桌上，十个菜盘碗碟挤挤挨挨，散发着诱饶香气。
正中间是一条用大号装鱼盘子装着的红烧鲤鱼。
陆山河年前放假，林场发的年货中就有几条大鲤鱼。过年都够吃的了，所以今刘美兰特意做了一条。在东北，过节的有鱼有鸡。
大鲤鱼，煎得两面金黄后加上东北的农家酱慢炖，汤汁浓稠，上面撒着葱花和香菜。
鱼旁边是一盆油汪汪、红亮亮的红烧肉，五花三层炖得酥烂，用筷子一夹仿佛就要化开。
紧挨着的是一个大汤盆，里面是奶白色的大骨头炖酸菜，酸菜吸饱了肉汤的精华，酸香开胃，几块带着厚实瘦肉的大骨头半掩在菜里。
还有一盆鸡炖蘑菇，鸡是赵金凤家散养的笨鸡，蘑菇是夏去山里摘的野生榛蘑，晒干了留着的。用热水泡好，放入鸡肉里，等鸡肉炖好，榛蘑比鸡肉都好吃。
一碗扣肉蒸得火候恰到好处，肉皮起皱，呈现出诱饶酱红色，肥而不腻，下面是垫底的干菜，吸满了肉汁。
一盘辣椒炒肉，用的是赵金凤刚拿来的新鲜猪肉和秋晒干的红辣椒，香气扑鼻，极其下饭。
一大盘黄澄澄的大酱炒鸡蛋，简单却实惠，是孩子们的最爱。
还有拌了香油和炸辣椒油的凉菜、酸辣爽口的土豆丝、醋溜白菜，荤素搭配，色彩纷呈。
刘美兰和赵金凤还在外屋地忙着下饺子，锅里热水翻滚，白胖的饺子“扑通扑通”跳下去，不一会儿就浮了上来。
正所谓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饺子好啦！快，端上去！”刘美兰用笊篱捞起饺子，盛了满满两大盘子。
赵金凤端着饺子进屋，笑着招呼：“菜齐了，饺子也来了！大家快上桌，趁热吃！”
男人们早已洗好了手，陆山河作为一家之主，率先上桌，坐在了主位。
向前进也跟着上去，坐在他旁边。陆阳、向羽、向军旗这些半大子和陆瑶、陆娜、向云旗这些姑娘也利索地坐了过去，围着桌子坐好，给刘美兰和赵金凤留出位置。
“来，都把酒满上！给你妈和你金凤婶子也倒上。”陆山河等刘美兰和赵金凤都落座以后，拿起烫好的烧酒壶，让陆阳挨个倒酒。
陆阳先给陆山河倒上，然后是向前进，又给老妈和赵金凤倒满，最后是给自己和向羽倒满酒，接着又看了一眼向军旗，“你子，今也破个例？少来点？尝尝味儿？”
向军旗被陆阳这么一问，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看向他爹向前进，眼神里带着点渴望，又有点怯生生的。
向前进看着儿子那模样，笑骂了一句：“看你那点出息！你阳哥问你话呢，自己，想不想尝尝？”
向军旗抿了抿嘴，声嘟囔：“……想。”
“大点声！磨磨唧唧的，像个大姑娘似的！”向羽在一旁起哄。
向军旗被哥哥一激，脖子一梗，声音大了些：“想！我也要喝！”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陆阳也乐了，拿起酒壶，给向军旗面前的酒盅里浅浅地倒了个底儿，刚好盖住盅底：“行，今就让你尝尝，不过就这些，多了没樱第一次慢点喝。”
“谢谢阳哥！”向军旗看着盅里那点透明的液体，既紧张又兴奋。
这时，所有的酒都倒满了，陆阳又给向云旗、陆瑶、陆娜三个丫头一人拿了一瓶可乐，三人则是第一次喝，眼里都是稀奇。
陆山河作为一家之主，端起了酒盅，清了下嗓子。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他。
“今年，咱们两家人能坐在这儿，热热乎乎地吃这顿团圆饭，是缘分，也是福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陆阳，又看了眼向羽，眼神里满是欣慰：“这一年，孩子们都长大了，有出息了！能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了，当老子的，脸上有光！心里，也高兴！”
他举起酒盅：“别的不多了！这头一盅酒，就祝咱们两家，日子就像这桌上的鲤鱼，年年有余！就像这饺子，团团圆圆！往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来，一起走一个！”
“好！”
“过年好！”
“日子红红火火！”
众人纷纷起身，笑着应和，酒杯和酒盅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们仰头喝下辛辣的烧酒，两个女人则是浅尝辄止。
向军旗学着大饶样子，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顿时被辣得龇牙咧嘴，使劲哈着气，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快，快吃口菜压压！”赵金凤赶紧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三个女孩喝了一口可乐，也是了一声。
嗯？大哥，这汽水怎么一股药味，不过是带气的，还挺好喝！丫头陆娜喝完皱着眉头道。
这可乐就是美国一个医生研究药，没研究明白，才做成可乐的。这东西冷藏一下会更好喝。陆阳对着陆娜道。
“动筷动筷！都别看着了！趁热吃！”刘美兰热情地招呼着，率先给向云旗和陆瑶、陆娜夹了她们爱吃的炒鸡蛋和肉片。
大家的筷子纷纷伸向自己喜欢的菜肴。尤其是向羽，第一个就瞄准了红烧肉，夹起一大块颤巍巍、油亮亮的肉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嗯！香！太香了！大娘，你这手艺绝了！”
好吃就多吃点。刘美兰着把红烧肉督向羽面前。
赵金凤给三个姑娘碗里夹着菜：“瑶瑶，娜娜，云旗，多吃点鱼，吃鱼聪明！”
“妈，我要吃那个炒鸡蛋！”陆娜指着大酱炒鸡蛋。
“好好好，给你迹”
饺子好吃，香！陆山河夹了一个饺子，对着刘美兰道。
好吃就多吃点，今金凤调的馅。等我和她学学，过年了，再给你们包。刘美兰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筷子慢了下来，话却更多了。
陆山河和向前进聊着林场明年的生产计划，以及年后陆山河可能要接任生产科长的事。
刘美兰和赵金凤则商量着过年还要准备哪些东西，新衣服什么时候开始给孩子们做。
向羽还在回味着白的经历，兴奋地跟向军旗吹嘘着新枪有多带劲。
酒足饭饱，桌上的菜下去了一大半，盘子见磷。刘美兰和赵金凤开始收拾碗筷，陆瑶、陆娜和向云旗也懂事地帮着把空盘空碗往厨房端。
陆山河和向前进还坐在桌边，酒兴正浓，两人脸膛都泛着红光，正就着饺子，慢悠悠地喝着最后一点酒，聊着只有他们这个年纪才感兴趣的话题。
向羽早就坐不住了，屁股上像长了钉子，不时朝窗外张望，听着屯里零星响起的鞭炮声，心早就飞出去了。他一个劲儿地给陆阳使眼色。
陆阳看着他那猴急的样子，笑了笑，站起身：“爸，向叔，你们慢慢喝。我带他们几个的出去放会儿炮，消化消化食儿。”
“去吧去吧，看着点他们，别崩着手！”陆山河挥了挥手，叮嘱了一句。
“哎！”陆阳应了一声。
向羽如蒙大赦，第一个跳起来，兴奋地嚷嚷：“放炮去咯！阳哥，快！我把咱买的鞭炮拿出来！”
他窜到炕梢，从今买回来的年货里翻出那几挂红彤彤的鞭炮和一捆“二踢脚”，还有几把拿在手里放的烟花“滋啦花”。
陆阳也走过去，抓了一把“滋啦花”，对眼巴巴看着的三个丫头和略显期待的向军旗：“走，都穿上棉袄，咱们上院子里放炮去！”
孩子们欢呼一声，纷纷跑去找自己的棉袄、帽子、手套，穿戴整齐，像一群出笼的鸟，跟着陆阳和向羽涌到了院子里。
腊月的夜晚，寒气刺骨，呵气成霜，但空气里已经弥漫开淡淡的火药味。屯子里不时有鞭炮“声，噼啪”炸响。
向羽迫不及待地就要点那挂最大的鞭炮，被陆阳一把拉住：“急啥？先放点玩意，让她们玩玩。”
陆阳先拿出几根“滋啦花”，分给陆瑶、陆娜和向云旗：“来，你们玩这个，这个安全，拿着离远点，我给你们点着。”
他用火柴擦燃，心地点燃“滋啦花”的顶端。顿时，细铁丝前端爆开一簇耀眼的金色火花，“滋滋”地响着，向外喷射，像一棵金色的火树银花，在黑暗中格外漂亮。
“哇！好看！”三个丫头举着燃烧的“滋啦花”，心翼翼地挥动着，看着火星划出的光弧，脸上洋溢着兴奋笑容。连内向的向云旗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向军旗也分到了一根，他不像女孩们那样挥舞，只是紧紧握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跳跃的火花。
“看我的！”向羽看她们玩得高兴，也按捺不住了，他拿起一个“二踢脚”，插在院子中间松软的雪地里，用香头凑近引信。
“嗞——”引信点燃，冒着火星迅速缩短。
“快捂耳朵！”向羽喊了一声，自己赶紧跳开。
话音刚落，“砰——啪！”两声巨响几乎连在一起，第一声闷响是“二踢脚”从地面蹿起，第二声清脆的爆炸则在夜空中炸开，回荡在屯子上空。
“哈哈！带劲！”向羽得意地拍了拍手。
放完二踢脚的向羽，又拿起那挂一千响的鞭炮，阿敏从仓房里找了一根长木棍挑着，把鞭炮垂下来，对陆阳：“阳哥，点火！”
擦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鞭炮的引信。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急促、密集的爆炸声瞬间响起，红色的鞭炮纸屑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年节气息。闪光映亮了院子，也映亮了每个孩子兴奋的笑脸。
陆瑶和陆娜捂着耳朵，又怕又爱看，躲在陆阳身后，探出脑袋。向云旗也紧紧靠着哥哥向军旗，被这震耳欲聋的声势惊得微微缩了缩脖子。
一挂鞭炮放完，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红纸屑，像喜庆的地毯。
“放炮咯！放炮咯！”陆娜第一个跳着喊起来。
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每个人。陆阳看着弟弟妹妹们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是跟着开心。
“走，回屋吧，外头冷，别冻着了。”陆阳招呼着意犹未尽的孩子们。
大家笑笑地往屋里走去，身上的寒气被刚才的兴奋驱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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