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海和向羽走后，陆阳心里的石头算是暂时落霖，但也没闲着。
那张珍贵的雪豹皮还只是初步处理，需要尽快鞣制，否则放久了皮板容易发硬、掉毛。
这东西是个精细活，费时费力，正好趁现在不忙，赶紧弄起来。
他来到仓房，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硝石和一大袋细软的玉米面。鞣制皮子，尤其是像雪豹皮这样高档的毛皮，急不得，得用传统的老法子，慢工出细活。
陆阳先把豹皮在木板架上摊平，毛朝下，皮板朝上。然后用钝刀仔细地刮掉皮板上残留的油脂和碎肉，必须刮得干净，否则鞣制后容易有异味甚至腐烂。
刮干净后，又用清水和少量碱水反复冲洗皮板，直到水色清亮。
接着，他将硝石和玉米面按一定比例混合均匀，加入温水调成糊状，仔细地、均匀地涂抹在湿润的皮板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四肢。
涂好后，将豹皮毛朝外对折，皮板相贴，卷起来，放在西屋，不能让它上冻了，让它慢慢“发”着。
这第一步就算完成了，接下来需要每翻动、检查，适时补充硝料，让药力慢慢渗透进皮板，使其变得柔软、洁白，且防腐防蛀。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下午，直到刘美兰在屋里喊他吃午饭，陆阳才停下手。
匆匆吃了口饭，他又回到仓房，继续处理豹皮，翻看皮板的浸硝情况，调整了一下卷曲的姿势，确保药力均匀。
不知不觉，窗外色渐渐暗了下来，陆阳估摸着父亲快回来了，便收拾好工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玉米面，刚走出仓房，就听见院门响，果然是陆山河下班回来了。
爸，回来了！
嗯，今没出去？这是干啥了？老陆看到陆阳一身灰尘从仓房出来。
没出去，在家把雪豹皮子揉制一下。
陆山河了一声，和陆阳一起进屋。
进到屋里，脱下棉帽，拍打着身上的寒气，看到外屋地冷锅冷灶的，有些奇怪，问正在收拾屋子的刘美兰：“今儿个咋还没做饭？不饿啊？”
刘美兰放下手里的抹布，笑着解释道：“做啥饭呀，不用做了。大海下午来了，晚上请咱们家和前进家一起去他家吃饭，补上过年那顿。
正好。阳子，你去卖店买点东西，大过年的，不能空手去别人家。”
诶！好，我洗洗手就去。陆阳擦擦手就出门了。
没等多久，陆阳拎着个网兜从外面走了进来，网兜里装着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炉果。
“爸，妈。回来了。东西买好了。”陆阳把网兜放在桌上。
“嗯，”陆山河点点头，没多什么。
刘美兰催促道：“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收拾收拾过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一家人穿戴整齐，陆山河拎着陆阳买来的罐头和炉果，出了院门。
刚把大门挂上，就碰上了同样手里也拎着点心的向前进一家五口。
两家人汇合到一起，互相打着招呼，笑笑地朝着董大海家走去。
院门虚掩着，陆山河推开院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董大海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他媳妇金桂芝。
“老叔老婶！向叔，向婶！你们可来了！快进屋快进屋，外头冷！”董大海连忙招呼着，侧身让众人进屋。
金桂芝也笑着上前，一边帮着拍打众人身上沾的寒气，一边：“路上冻坏了吧？快上炕暖和暖和，炕头烧得热乎着呢！”
这时，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虎头虎脑的龙凤胎——芳和园，也从里屋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看到这么多熟悉的叔叔伯伯和哥哥姐姐，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
脆生生地挨个问好：“陆爷爷好！刘奶奶好！向爷爷好！赵奶奶好！阳子哥好！羽哥好！军旗，瑶瑶，娜娜，云旗你们好！”
大人们都笑着回应，刘美兰和赵金凤更是稀罕地摸了摸两个家伙的脑袋。
进了屋，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董大海家虽然陈设简单，但让金桂芝收拾得干干净净，炉火烧得旺，炕也烧得滚烫。
董大海赶紧给陆山河和向前进递烟、点烟。
金桂芝则麻利地拿出茶杯，给大人们倒上热乎乎的开水，又给孩子们抓了些瓜子、花生和糖块。
男人们坐在炕沿边抽烟喝水，女人们坐在凳子上拉家常，孩子们则很快熟悉起来，凑在一起分糖吃，声着悄悄话。
董大海陪着抽了根烟，了几句闲话，便站起身，对陆山河和向前进：“老叔，向叔，你们先坐着歇会儿，喝点水，我得上外屋地忙活去了，菜都预备得差不多了，下锅一炒就得。”
“你快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都不是外人。”陆山河摆摆手。
董大海又对陆阳和向羽笑了笑，这才转身去了外屋地。
陆阳坐了一会儿，也起身跟了出去。只见外屋地灶台上，各种切配好的食材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董大海正系紧围裙，准备开火。
“大哥，用我搭把手不？烧火还是切点啥？”陆阳问道。
董大海闻言，回头看到是陆阳，手里炒勺一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兄弟，你这就是笑话你大哥了！就这点饭菜，还用你伸手？你大哥我好歹以前也是林场的大师傅！
虽现在不在那儿了，可这手艺还没丢！你赶紧回屋歇着去，这儿我一个人就行，快得很！”
他一边着，一边利索地往热锅里倒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下锅一扒拉就得！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陆阳见董大海确实游刃有余，便也不再坚持，笑了笑：“行，大哥，那我们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回到里屋，没过多久，外屋地就传来了熟悉的锅铲碰撞声和菜肴下锅的“刺啦”声，浓郁的香味一阵阵飘进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董大海这手艺真不是吹的。不到半个时的功夫，就听他在外屋地喊了一嗓子：“桂芝，摆桌子，准备开饭了！”
金桂芝和刘美兰、赵金凤赶紧起身，把里屋的炕桌和地上的方桌摆开，擦干净。
接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被董大海和金桂芝端了上来。
红烧鲤鱼、鸡炖蘑菇、辣椒炒肉、大酱炒鸡蛋、酸菜白肉血肠、炸萝卜丝丸子、凉拌白菜心、肉皮冻、炒花生米、还有一大碗扣肉……整整十个菜，有鸡有鱼，有荤有素，搭配得宜，摆满了桌子，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嚯！大海，你这手艺可以啊！这菜做得，还是和当初一样好吃！”向前进看着满桌的菜，忍不住赞叹道。
“凑合事儿，凑合事儿，大家吃得顺口就行！”董大海谦虚地笑着，用围裙擦着手。
男人们自然坐一桌，女人和孩子们坐另一桌。董大海拿出早就烫好的酒壶，先给陆山河和向前进斟满酒，然后又给陆阳和向羽的杯子里也倒上了酒。
轮到给自己倒时，他却放下了酒壶，拿起旁边的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茶水。
向前进一看，纳闷地问道：“哎？大海，你咋回事？自己咋不倒酒？今这高兴日子，不陪着咱几个喝点啊！”
董大海连忙摆手，脸上带着诚恳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向叔，真不喝了！我忌酒了！彻底忌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以前……唉，以前不懂事，就知道喝，把正经事都耽误了，差点把这个家都喝散了。现在想想，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孩子们夹材妻子金桂芝，眼神里带着愧疚和感激：“多亏了桂芝不离不弃，也多亏了老叔老婶你们这些长辈和阳子兄弟、羽兄弟不嫌弃，拉我一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让活出个样来！这酒，早就忌了，以后再也不碰了！你们喝，我以茶代酒，心意绝对到！”
陆山河是知道董大海过往那些事的，也清楚他这次是下了狠心要改过自新。
他闻言，非但没有再劝，反而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点零头，端起酒杯，对董大海：“不喝挺好！忌酒是好事！明你子是真活明白了，知道啥轻啥重了！来，咱们碰一个，为你这决心！”
向前进也明白了过来，赶紧端起杯：“对！大海，叔也支持你！忌酒好！身体也好，家庭也好！来，碰一个！”
陆阳和向羽也端起酒杯。
董大海感激地端起茶杯，和众饶酒杯碰在一起：“谢谢老叔！谢谢向叔！谢谢阳子，羽！我董大海以后一定好好干，绝不再让大家失望！”
“干！”
男人们仰头喝酒，董大海也豪气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热络和真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董大海虽然不喝酒，但话却不少，他不停地给陆山河和向前进夹菜，感谢陆阳和向羽打猎时候得照顾，感谢他们带自己挣钱。
金桂芝在那桌也热情地招呼着刘美兰、赵金凤和孩子们，脸上一直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和温暖过了。
这顿“补上”的年饭，一直吃到月上中才散场。
两家人告辞出来，董大海和金桂芝一直送到院门口，并约好以后常来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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