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第二声撞击比第一声更加狂暴,厚重的防爆门剧烈震动,门框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观察窗的强化玻璃上,甚至蔓延开细微的蛛网状裂纹。门外那金属拖曳与齿轮咬合的嘎吱声,在撞击的余韵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靠近**。
沈岩贴在门边,心脏狂跳,但持枪的手稳如磐石。透过观察窗裂纹交织的视野,他极力向外窥探。通道远处暗红微光映照下,一个**极其高大、轮廓怪异**的身影,正堵在门外。
那东西目测超过两米五,主体似乎由厚重的、布满锈蚀和焊接痕迹的金属板粗陋拼接而成,形状近似人形,但比例失调——肩膀过于宽阔,手臂奇长,垂落几乎及膝,末端是巨大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拳状结构(或钳状?)。双腿粗短,似乎由液压杆和履带残骸构成,移动时发出拖曳和嘎吱声。最骇饶是它的“头部”:那是一个嵌在胸腔上方位置的、不断缓慢旋转的**多面体传感器阵列**,由不同规格的镜头、碎裂的晶体和裸露的线缆构成,此刻正散射着暗红色的扫描光束,在门上来回游移。
不是“黯蚀”凝聚体那种纯粹的规则黑暗,也不是菌毯那种有机质的活性污染。这更像是一个**严重损毁、但又经过野蛮改装和重新激活的自动化守卫或工程机械**——镜廊早期遗留下来的某种防卫单位,或者被后期拾荒者、畸变体利用的战争残骸。它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臭氧味,还有一种更加直接的、非理性的**破坏欲**。
“它想进来。”沈岩脑中闪过这个冰冷的判断。这扇门能挡住菌毯的渗透和“黯蚀”的缓慢侵蚀,但面对这种纯粹的物理暴力撞击,尤其是这鬼东西可能携带的工程级破拆能力,能支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他回头迅速扫了一眼观测站内部。控制台下,林婉的眼皮似乎又颤动了一下,但远未清醒。陈默依旧无声无息。电池阵列的涓流充电还需要时间。他们没有退路,也没有第二个出口——至少他还没发现。
“必须阻止它破门,或者……引开它。”
沈岩的目光快速掠过控制台。他看到了那个老式机械记录仪,看到了旁边数据抽屉里的“影石”,看到了自己临时拼凑的震动传感器……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雏形在脑中成型。
他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足够吸引那机械怪物注意力的、带有规则波动或能量信号的诱饵,将它从门边引开,哪怕只是暂时。然后,他或许有机会从侧翼攻击其薄弱点,或者趁机寻找观测站可能隐藏的其他出口。
诱饵……他看向自己腕带上那个能量耗尽的探测器,又看向控制台上几个尚且完好的、带有微弱指示灯的仪表。能量信号太弱。他需要更强的、更“鲜活”的规则扰动。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林婉左手掌心——那枚黯淡的“守望者印记”。虽然光芒尽失,但沈岩之前靠近时,确实能感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余温,那是高纯度规则结构残留的“余晖”。如果……能短暂地、被动地激发这丝余晖,散发出一缕微弱的印记规则波动……
这风险极大。可能对林婉造成不可知的伤害,可能加速印记的彻底消散,甚至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但眼前的物理威胁迫在眉睫。
“咚!!!”
第三记撞击!观察窗的裂纹扩大,门框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向内微微凸起了一块!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沈岩冲到林婉身边,低声道:“林婉,如果你能听到……我需要借一点‘光’。得罪了。”他拿起那个之前用来导引印记力量的、经过静默室强化的新型接口装置(此刻只是个冰冷的金属块),心地将其感应触针一端,轻轻悬贴在林婉左手掌心的烙印上方,**并未直接接触**。另一端,他快速连接到控制台一个老旧的、用于接收外部规则样本的输入端口。
他的目的不是主动抽取印记力量,而是利用这个接口装置的**被动感应与放大特性**,将印记自然散发的、极其微弱的规则余晖“捕捉”并放大,然后通过控制台预设的某个低频信号输出通道(他快速重新编程),模拟出一个**不稳定的、但足够明显的“规则信标”**,从观测站的某个通风口或管线缝隙释放出去。
这就像一个用灰烬吹出的火星,微弱,短暂,但足够显眼。
他屏住呼吸,启动装置,激活输出通道。
一秒,两秒……就在沈岩以为失败时,接口装置上几个极其细微的符文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银色流光一闪而逝!几乎同时,控制台对应的输出仪表指针猛地跳动了一下!
成功了!一缕被放大的、带着古老“守望者”特质的规则波动,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细烛火,穿透观测站的墙壁和屏障,向着门外通道的某个方向扩散开去!
门外的撞击声**骤然停止**。
那机械怪物旋转的传感器阵列猛地定住,所有镜头和晶体都转向了规则波动传来的方向——不是正门,而是观测站侧面墙壁外的某处通道岔口。它那多面体头部内部传来一阵急促的、仿佛齿轮卡顿又强行转动的“咔咔”声,似乎在重新评估威胁优先级。
有效!它被吸引了!
沈岩立刻切断输出,将接口装置从林婉手边移开。林婉的身体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但并未醒来。掌心的印记依旧黯淡,那丝余温仿佛更弱了些。
门外,沉重的拖曳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朝着规则信标消失的方向,**逐渐远去**。
沈岩松了口气,但不敢大意。他心地回到门边观察。那高大的机械身影果然转向,迈着笨拙但坚定的步伐,走向通道深处,暗红色的扫描光束在墙壁上来回扫动,寻找着那昙花一现的“信号源”。
暂时引开了。但信标是假的,没有持续信号源,那东西很快就会发现上当,或者失去兴趣后返回。他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
他再次快速搜索观测站,寻找可能的武器、防御设施,或者**隐藏的通道**。控制台、文件柜、墙壁……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巨大的半球形观测窗上。窗外是管网上层结构或岩壁,一片漆黑。但沈岩想起“低语”事件记录中,窗外曾出现过幽蓝光点的“压缩星空”异象。这明观测窗并非完全封闭,其外部可能存在某种**可通行的维护平台或外部检修通道**,用于清洁或维护窗户。
他检查观测窗边缘,果然发现了一圈隐蔽的、带有手动锁扣的密封条。他尝试旋转锁扣,锈蚀严重,但勉强还能转动。他用了工具和全身力气,终于将其中一个锁扣拧开。
“嘎吱——”
随着锁扣松开,观测窗边缘发出气压释放的轻微嘶声。沈岩心中一紧,立刻停下动作,侧耳倾听门外——还好,拖曳声已经远去,没有返回的迹象。
他继续心翼翼地松开其他锁扣。当最后一个锁扣解除时,整个半球形的观测窗(实际上是厚达十公分的透明高强度复合材料)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向内侧**滑开了一道约三十公分宽的缝隙**!
一股比观测站内部更加冰冷、干燥、带着岩石和金属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缝隙外,并非预想中的岩壁或管道,而是一个**狭窄的、不足一米宽**的金属网格平台,环绕着观测站半球形结构的外部。平台外侧是虚空,下方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更深处能量导管散发的暗绿色微光。平台向上,则连接着陡峭的、带有简陋扶手的金属阶梯,通往上方黑暗。
果然有外部通道!这可能是建设期留下的检修通道,或许能通往节点其他区域,或者至少提供另一个躲避点!
但平台狭窄,阶梯陡峭,带着两个昏迷者转移几乎不可能,风险极大。而且外面是高空(相对管网),没有任何防护,失足就是万丈深渊。
这不能作为首选撤离方案。但至少多了一条路,一个潜在的狙击点,或者……一个设置陷阱的地方。
沈岩迅速评估。他需要先解决那个机械怪物的威胁。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外部平台做点什么。
他回到控制台,一边留意门外的动静,一边从工具堆里翻找出几段废弃的电缆、几个型能量电容器(从损坏设备里拆出,电量微弱但足以引爆),还有之前找到的、已经过期但可能还有效的“润滑剂”(实际上是高粘性易燃化合物)。他开始快速制作**简易的引发式电击陷阱和燃烧陷阱**,准备布置在观测站门口和那个机械怪物可能返回的路径上。这些陷阱威力有限,但或许能造成干扰、迟滞,甚至破坏其传感器或关节。
就在他专注于制作陷阱时,控制台下,林婉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而不规则**起来。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右手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帆布,指节发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似乎正在经历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或梦境**,比之前更加剧烈。
沈岩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蹲到她身边。“林婉?能听到吗?”他再次低声呼唤,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这一次,林婉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然后,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眼睛睁开了,但眼神空洞、涣散,瞳孔微微放大,映照着观测站昏黄摇晃的灯光,却仿佛没有焦点。她的呼吸依旧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视线茫然地扫过沈岩的脸,扫过控制台斑驳的花板,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认知的迹象。
“林婉?”沈岩又唤了一声,心中升起不祥的预福这不是正常的苏醒。
林婉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破碎的音节,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残片。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要触摸什么,掌心的黯淡印记在昏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突然,她的目光猛地**聚焦**了,但不是聚焦在沈岩身上,而是聚焦在他身后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憎恶**,仿佛看到了什么无形的恐怖之物。
“不……不要过来……寂静……吃掉了……”她嘶哑地吐出几个词,声音干涩扭曲,带着不属于她平时语调的绝望,“阀门……裂缝在笑……楚航……你骗了……所有人……”
是孢子网络的记忆碎片?还是陈默意识残渣中的信息?或者是两者混杂,在她刚刚苏醒、意识屏障最脆弱的时候,汹涌反扑?
“林婉!看着我!我是沈岩!这里安全!”沈岩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但克制地摇晃,试图将她从幻觉中拉回现实。
林婉的身体在他的摇晃下颤抖,眼神有瞬间的清明,聚焦在沈岩脸上,但立刻又被混乱淹没。“沈……岩?不……你身上……有锈蚀的味道……菌毯在爬……”她猛地向后缩去,背抵着控制台冰冷的金属底座,右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在驱赶看不见的虫豸,“滚开!我不是……我不是他们!我是林婉!林婉!”
她在对抗。对抗那些侵入她意识的外来信息和情绪。但她的自我认知在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沈岩知道,此刻任何药物或物理干预都可能适得其反。她必须靠自己重新建立意识的“锚点”。他能做的,是提供外部稳定的参照。
“对,你是林婉。”他用尽可能平稳、坚定的语气重复,“我是沈岩。我们在一个废弃的观测站里。陈默在你旁边,他还活着。外面有威胁,但门还关着。你是安全的。深呼吸,感受你身下的帆布,感受空气的温度,听我的声音。”
他一边着,一边将林婉的右手轻轻握住,引导她触摸身下粗糙的帆布面料。“感觉这个。这是真实的。现在,感受你的左手。”
林婉的身体依旧紧绷,眼神混乱,但在沈岩的引导下,她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抓住了帆布的边缘。当沈岩提到左手时,她的左手猛地一颤,掌心本能地蜷缩,仿佛想要藏起什么。
“你的左手,林婉。那里有什么?”沈岩继续引导,声音不急不缓。
“……印记……”林婉终于吐出一个清晰的词,眼神中出现一丝挣扎的困惑,“星星……冷了……灰烬……”
“感受它。哪怕只是灰烬,它还在那里。它属于你。”沈岩。他知道印记是林婉与那些混乱信息对抗的关键,是她自我认知的核心象征之一。
林婉的左手缓缓松开,掌心向上。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掌心那模糊黯淡的纹路。渐渐地,她眼中狂乱的恐惧和憎恶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困惑,以及一丝细微的、如同灰烬复燃般的微弱银光**——不是物理上的光,而是她眼神中重新凝聚的、属于“林婉”的意志之光。
“我……”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我看到了……很多。陈默的……还有别饶……很多痛苦……很多混乱……”她抬起头,看向沈岩,眼神虽然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清明和理智,“外面……有东西在撞门?”
“暂时引开了,但可能还会回来。”沈岩见她意识回归,心中稍定,快速解释道,“一个大型机械单位,可能是废弃守卫。我布置了陷阱,也发现了外部检修通道,但转移风险太大。你感觉怎么样?能行动吗?”
林婉尝试动了一下四肢,剧烈的酸软和无力感传来,尤其是大脑深处,仿佛被无数细针攒刺过,残留着混沌的痛楚和无数破碎画面的“回声”。她摇摇头:“很虚弱……动起来困难。脑子……像塞满了碎玻璃和别饶噩梦。”她看了一眼旁边昏迷的陈默,“他……”
“污染被清除了大部分,但生命本源极度衰弱。需要稳定环境和能量。”沈岩言简意赅,“我们现在的问题是门外那个东西,以及这里可能不再安全。”
林婉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调动一丝共鸣能力,感知外界。但她刚一动念,脑中那些混乱的“回声”就再次翻腾起来,带来一阵眩晕和恶心。印记的力量也如同沉睡的死火山,只有一丝微温,难以调用。
她现在的状态,几乎帮不上任何忙。
就在这时——
“嘎吱……咚!咚!”
沉重的拖曳声和撞击声,再次由远及近,回到了观测站的门外!而且这一次,撞击的频率更快,力度似乎也更大了!那机械怪物显然发现之前的“信号”是假的,更加愤怒地折返,决心破门而入!
沈岩脸色一变:“它回来了!陷阱不一定能挡住!”他迅速将一支手枪塞到林婉手里,“如果它进来,尽量自保,瞄准传感器或关节。”他自己则抓起等离子焊枪和制作好的简易爆炸物,冲向门边。
林婉握着手枪冰冷的握把,背靠着控制台,努力压下脑中的混沌和身体的无力,强迫自己进入临战状态。她看向那扇在撞击下不断震颤、发出哀鸣的防爆门,又看向旁边气息微弱的陈默,最后看向自己空乏的掌心。
不能只靠沈岩。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再微。
她闭上眼,不再试图调动混乱的精神力或沉睡的印记,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最基础、最原始的感官上——**倾听**。
倾听那撞击的节奏,倾听门外机械的嘎吱声,倾听沈岩布置陷阱时细微的摩擦声,甚至倾听自己并不平稳的心跳和呼吸。
在摒弃了杂念的纯粹倾听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观测站的地下深处**?或者,是透过观测站的地板,从下方庞大的能量管网中隐隐传来的、极其微弱、但与她此刻状态隐隐共鸣的某种**规则脉动**。
那脉动低沉、缓慢,带着一种深沉的“磨损”与“淤塞”感,仿佛生锈的巨大齿轮在勉强转动。但它并非混乱无序,反而有一种……**规律**?像是一个巨大机械垂死的心跳,又像是一段被拉长、扭曲、不断重复的**错误指令回响**。
这感觉……有点熟悉。与她之前接触过的“深渊回响”的某种低频成分相似,但更加“陈旧”和“呆板”。难道是管网深处某个古老的、故障的能量调节装置或规则发生器,在无意识地持续散发波动?
就在她试图分辨这微弱脉动的细节时——
“轰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撞击都要猛烈十倍的巨响爆发!防爆门再也无法承受,门锁部位**彻底崩碎**!整扇门向内扭曲、凹陷,然后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猛地撞开**!
沉重的金属门板带着刺耳的撕裂声,斜斜地撞在观测站内部的墙壁上,砸落大片灰尘和碎屑。
门外,那高大、锈蚀、散发着浓烈金属与臭氧味道的机械怪物,堵在了破开的门洞处。它那旋转的多面体传感器阵列,瞬间锁定了观测站内的三个生命信号,暗红色的扫描光束如同实质般落在沈岩和林婉身上。
紧接着,它那巨大的金属拳臂(现在看清了,是类似破碎球和钳爪的结合体)缓缓举起,对准了门内。
战斗,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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