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自穹顶的卵形晶体中倾泻而下,将方尖碑基座周围的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牢。暗红色的仪式图案在光束照射下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在地面蜿蜒蠕动,散发出甜腻而腐败的血腥气息。空气被沉重的规则场挤压得几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
“咯啦——咯啦——咯啦——”
骨骼摩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一圈圈跪坐的灰黑色骸骨,在光束与血光的双重刺激下,以极其僵硬、反关节的姿势,缓缓站起。它们空洞的眼窝中,暗金色的火焰剧烈跳动着,仿佛被强行灌注了某种邪恶的意志。破烂的灰色斗篷无风自动,簌簌抖落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埃。
这些骸骨的数量超过五十具,它们起身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以方尖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不断收缩的包围圈。动作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同步感,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纵。它们手中,那些早已锈蚀成残片或化作齑粉的器物残留,此刻竟也泛起了微弱的、与眼窝中火焰同色的暗金光芒。
沈岩背靠着冰冷的方尖碑基座,手中紧握着那半截锈蚀的金属杖。杖身冰冷粗糙,边缘锋利,勉强算是一件武器。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肋间和背后的伤口在极度紧张下反而传来麻木感,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迅速评估着局势:骸骨数量太多,移动虽慢但包围圈在缩;穹顶光束锁定这里,但似乎只照射特定区域,移动可能触发更猛烈的反应;林婉需要时间解读《缄默法典》寻找生路。
必须拖延时间,制造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最近的几具骸骨。它们的骨骼呈现出被侵蚀的灰黑色,但关键关节处似乎相对脆弱。没有盔甲,没有血肉,纯粹的骨骼结构。
“林婉,”沈岩声音低沉急促,没有回头,“告诉我法典里有没有提到这些骸骨的弱点,或者光束的规律!”
林婉正半跪在石台旁,左手死死按在《缄默法典》的封面上。菱形水晶传来的清凉秩序感与她左手印记的冰冷畸变激烈冲突,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阵阵发黑。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尖快速划过金属书页,意识通过水晶的连接,疯狂汲取着信息流。
“骸骨……是‘静滞之间’的‘守墓者’……生前是伊瑟拉·辉光的追随者或囚徒……自愿或被转化为封印的一部分……核心驱动是方尖碑散发的残余污染和仪式力场……攻击……物理破坏头部或胸腔内的‘残响结晶’……光束……是净化扫描,对污染体有强杀伤,但对秩序体也会造成规则冲刷……有固定循环……但现在被激活了,规律打乱……”她断断续续地念出刚刚理解的信息,语速极快。
头部或胸腔内的结晶。光束可能敌我不分。
沈岩记下了。此时,最内圈的三具骸骨已经逼近到五米之内。它们抬起了枯骨手臂,指尖延伸出寸许长的、由暗金光芒凝聚的尖锐利爪,带着嘶嘶的破空声,猛地刺来!速度比它们移动时快了数倍!
沈岩眼神一厉,不退反进!他侧身避过正面一具骸骨的直刺,锈蚀金属杖抡圆了,狠狠砸在对方颈椎与头骨连接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骸骨的头颅被打得歪斜过去,眼窝中的火焰剧烈晃动,动作出现明显迟滞,但并未倒下,反而用另一只骨爪横扫沈岩腰间!
沈岩早有预料,矮身躲过,金属杖顺势向上斜挑,刺入骸骨张开的、由肋骨保护的胸腔!他感觉到杖尖似乎戳中了什么坚硬脆硬的东西,用力一搅!
“噗!”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骸骨胸腔内,一块指甲盖大、不规则的多面体暗红色“结晶”被捣碎!那骸骨眼窝中的火焰瞬间熄灭,整个骨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化作一堆再无生机的灰黑骨骼。
有效!但过程惊险,且消耗体力。另外两具骸骨的攻击已至身前!
沈岩就地翻滚,险险避开交错袭来的骨爪。骨爪划过地面,在灰白石材上留下深深的焦黑刻痕,散发出刺鼻的臭氧味。这些骸骨的攻击不仅带有物理力量,还附带着规则的侵蚀!
他喘息着站起,肋间的麻木感被剧痛取代,刚刚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不能硬拼,必须利用速度和环境。
他环顾四周。光束在地上投射出明暗区域。他回想起林婉的话——“光束对污染体有强杀伤”。这些骸骨无疑是污染造物。
沈岩开始有意识地移动,将追击他的骸骨引向一道正在缓慢移动的乳白色光束。
一具骸骨嘶吼着(虽然没有发声器官,但空气中震荡着无形的精神尖啸)扑来,沈岩算准时机,在光束即将扫过的瞬间,猛地向侧方乒!
“嗤——!!!”
乳白光束正面笼罩了那具骸骨!骸骨身上瞬间冒出浓郁的黑烟,灰黑色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崩解,眼窝中的暗金火焰发出无声的惨烈燃烧,短短两秒内,骸骨便化作一地冒着青烟的黑色残渣,随即被光束“净化”得连残渣都迅速气化消失!
光束威力恐怖如斯!
但沈岩也并非毫发无伤。光束的边缘擦过了他的左腿。没有灼热感,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瞬间抽走所有生机和活力的虚无感**!左腿的皮肤瞬间变得灰白、干枯,如同老树皮,并传来钻心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刺痛!他的动作立刻出现了一丝不协调。
“沈岩!”林婉惊呼,看到沈岩的踉跄。
“我没事!”沈岩咬牙,拖着暂时麻木的左腿继续移动,“继续看书!找到那个方法!”他必须为林婉争取更多时间,哪怕多一秒。
骸骨似乎也意识到了光束的威胁,不再盲目追击,而是开始有意识地绕开光束区域,从多个方向包抄。它们的配合变得更加默契,一些骸骨甚至拾起霖上散落的、较大的骨骼碎片作为投掷武器,暗金光芒附着其上,呼啸着砸向沈岩。
沈岩在光束与骸骨的夹缝中艰难闪躲、周旋。他利用方尖碑基座的凸起、石台的角落作为临时掩体,用金属杖格挡开无法避开的骨片攻击。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视线开始出现重影。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林婉心急如焚,手指几乎要在金属书页上抠出血痕。她跳过大量艰深的理论和历史记述,直接寻找伊瑟拉·辉光提到的那个“极端方法”。意识在信息洪流中穿梭,终于,在法典接近末尾的部分,她找到了!
那部分的标题是:“**烬火之仪:于绝境中撕裂帷幕的禁忌之法**”。
文字更加晦涩,充满了警告和复杂的规则构型描述。林婉强行理解着核心要点:
这个方法的核心,是**利用“秩序之火种”瞬间爆发的高浓度秩序规则,与“静滞之间”封印核心(方尖碑)内被束缚的“深渊之影”规则产生剧烈对冲**。这种对冲将在极短时间内,于封印最薄弱处(通常是仪式图案的某个特定“节点”)撕开一道不稳定的、连接向“镜廊”其他相对稳定规则区域的“裂隙”。
但风险极高:
1. **引导者必须承受对冲产生的规则乱流反噬**,需要强大的意志和一定的“守望者”规则亲和性(血脉或深度共鸣)作为缓冲。
2. **“裂隙”极不稳定**,存在时间短暂(可能只有几秒到十几秒),且通往的地点完全随机,甚至可能指向更危险的规则乱流区或深层污染区。
3. **仪式会剧烈消耗“秩序之火种”和引导者的生命力与规则本源**,引导者即便成功,也多半会陷入深度昏迷或规则崩溃状态。
4. **最重要的是,此举会严重冲击“静滞之间”原有的脆弱平衡**,可能导致封印加速崩溃,释放出部分被束缚的“深渊之影”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伊瑟拉·辉光留下此法,是作为理论上的最后手段,并警告除非万不得已、且确定外界有接应或后续封印措施,否则不应使用。
林婉的心沉了下去。条件苛刻,风险巨大,成功率渺茫。他们既无接应,也无法承担封印崩溃可能带来的更大灾难。但是……还有选择吗?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时,书页旁一段较的注解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伊瑟拉·辉光用一种更私人化的笔触添加的:
“**后来者,若你非纯正守望者血脉,却身负与‘深渊’或‘静默’相关的规则印记(无论其来源是赐福还是诅咒),需格外警惕。‘烬火之仪’产生的规则对冲,可能与你体内的印记产生难以预料的共鸣或冲突。你可能成为仪式的‘催化剂’,大幅增强效果,但也可能成为第一个被反噬吞噬的祭品。你的印记,既是钥匙,也是枷锁。慎之,慎之。**”
林婉低头看向自己左手焦黑的印记。冰冷的畸变感正在加剧,仿佛感应到了“秩序之火种”和法典中描述的仪式,变得更加“饥渴”和“躁动”。她是“催化剂”?还是“祭品”?
“找到没有?!”沈岩的吼声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他被几具骸骨逼到了光束死角,肩膀被骨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暗金色的污染能量正在向伤口内渗透,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麻木福他拼尽全力砸碎一具骸骨的胸腔结晶,但更多的骸骨围了上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婉猛地抓起那个银色金属筒和镶嵌蓝宝石的短杖。金属筒入手冰凉沉重,短杖则传来一丝微弱的、试图与她精神力连接的牵引福
“找到了!但风险很大!需要引导!”林婉大声回应,声音因紧张而嘶哑,“沈岩!向我靠拢!我们需要到那个节点去!”她快速浏览着仪式图案的明,找到了那个理论上最薄弱的“节点”——位于方尖碑正南方约十米处,图案上一个**由三个交错螺旋构成的复杂符号**中心。
沈岩闻言,精神一振。他看准骸骨包围圈的间隙,猛地将手中的锈蚀金属杖向前掷出,逼退正面的骸骨,同时身体向侧方翻滚,撞开另一具较矮的骸骨,朝着林婉和石台方向冲去!
骸骨们发出无声的咆哮,紧追不舍。穹顶光束似乎也感应到高浓度的秩序波动(来自林婉手中的火种和短杖),数道光束开始向石台区域汇聚!
林婉已经抱着法典、短杖和金属筒,跳下石台,朝着南方那个节点符号拼命跑去。她的左手印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与手中的秩序之物激烈对抗。她的视线因痛苦和规则冲突而模糊,只能凭借记忆和法典中图案的指引前进。
沈岩追上她,与她并肩奔跑,同时不断挥动手臂(甚至用身体)格挡开从侧面和后方袭来的骨爪和投掷物。他的背上、手臂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服。
十米的距离,在此刻犹如堑。
终于,两人连滚带爬地平了那个三个交错螺旋符号的中心。脚下的暗红图案触感温热,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
穹顶至少五道光束交叉锁定这里!周围超过二十具骸骨围了上来,最近的已经扬起骨爪!
“怎么做?!”沈岩背对着林婉,面向骸骨,嘶声问道。他捡起地上另一根不知名的长骨作为武器,摆出防御姿态,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搏。
林婉跪在符号中心,将《缄默法典》摊开在身边,快速翻到记载具体仪轨步骤的那几页。她左手死死按着焦黑印记,试图压制其暴动,右手则颤抖着打开了那个银色金属筒。
筒内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团**凝实到仿佛固体、缓缓旋转流动的、炽白中带着淡金色的光晕**——秩序之火种。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空气中那沉重古老的污染规则场仿佛被烫到般剧烈波动、退散,连穹顶照射下来的乳白光束都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围上来的骸骨们更是发出恐惧的嘶鸣,动作明显迟滞,眼窝中的火焰摇曳不定。
但林婉左手的印记,却传来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渴望与排斥交织的剧震**!那焦黑之下,冰冷的畸变力量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狂躁地冲击着她的理智防线,无数充满亵渎低语和扭曲画面的碎片涌上脑海,试图夺取她对身体和精神的控制权!
“以……以此身为引,抄…承载秩序之光……”林婉强迫自己忽略左手的异动和脑海中可怕的杂音,按照法典记载,用尽全部意志力,开始念诵伊瑟拉·辉光留下的启动祷文。她的声音干涩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右手拿起那根镶嵌蓝宝石的短杖。短杖顶赌蓝宝石接触到“秩序之火种”的瞬间,猛地爆发出璀璨的蓝色光辉,杖身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变得温热。短杖仿佛活了过来,引导着她的手臂,指向脚下的螺旋符号中心。
“以……守望者之名的余烬……呼唤规则之对冲……”林婉继续念诵,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残存的精神力,甚至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就是规则共鸣性),正通过短杖被手中的“秩序之火种”疯狂抽取!
短杖尖赌蓝宝石光芒越来越盛,与“秩序之火种”的炽白光晕交融,逐渐转化为一种**奇异的、带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苍蓝色火焰**!火焰顺着短杖的指引,缓缓落向脚下的螺旋符号。
“沈岩……准备……跳!”林婉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她已经无法完整念出祷文,仪式进入自主运行阶段。
沈岩闻言,猛地回头,看到林婉七窍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光芒。她手中的短杖和火种绽放的光芒,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平身前的一具骸骨,转身扑向林婉,将她紧紧护在身下,同时目光死死盯着短杖火焰即将接触的符号中心。
就在苍蓝色火焰触及螺旋符号的刹那——
“轰!!!!!!!”
无声的巨响在规则层面炸开!整个“静滞之间”剧烈震动!地面暗红的仪式图案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与苍蓝色的秩序火焰疯狂对撞、湮灭!以节点为中心,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内部充斥着狂暴规则乱流和刺眼强光的**空间裂隙**,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裂隙边缘极不稳定,光怪陆离的影像在其中飞速闪烁——有破碎的齿轮走廊、有暗红的肉膜管道、有冰冷的金属房间、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充满自然光线和绿色植物的陌生空间……通往的地点果然完全随机!
与此同时,剧烈的规则对冲反噬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作为引导者的林婉!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血肉、灵魂仿佛都要被这狂暴的力量撕碎!左手的焦黑印记更是传来**爆炸般的剧痛和灼热**,那冰冷的畸变力量与秩序之火种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交战,让她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竟然夹杂着点点暗金色的碎光!
她手中的短杖“咔嚓”一声出现裂痕,顶赌蓝宝石黯淡下去。“秩序之火种”的光芒也急剧减弱,显然消耗巨大。
而反噬并未结束!恐怖的规则乱流顺着短杖和林婉的身体,也冲击到了紧贴着她的沈岩!沈岩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风暴的中心,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移位,之前伤口中的暗金污染能量被这乱流一激,猛地爆发,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让他也喷出血来。
更可怕的是,中央的黑色方尖碑,在被“烬火之仪”剧烈冲击后,其表面流转的暗金符文骤然**失控般疯狂闪烁、旋转**!碑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开始出现!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浓烈、充满了**纯粹虚无与吞噬欲望**的冰冷恶意,从方尖碑深处泄露出来!
封印,松动了!伊瑟拉·辉光警告的最坏情况正在发生!
“走!!!”沈岩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抱着几乎昏迷的林婉,纵身跳向那光芒刺目、景象变幻莫测的空间裂隙!
在他们跃入裂隙的瞬间,周围被规则对冲震慑住的骸骨们似乎反应了过来,几具离得最近的骸骨也嘶吼着扑向裂隙,试图抓住他们或一同进入。
穹顶的光束疯狂闪烁、聚焦,试图“净化”这个异常的空间缺口。
方尖碑的裂痕扩大,一缕缕粘稠如墨、却又仿佛无形无质的黑暗,开始从裂隙中渗出,缓缓向着大厅弥漫……
下一秒,沈岩和林婉的身影被狂暴的规则乱流吞没,消失在那光怪陆离的裂隙之郑
“砰!”一声闷响,裂隙在持续了大约五秒钟后,因能量失衡和“静滞之间”自我修复机制(虽然已受损)的影响,猛地向内坍缩、闭合!几具泼太近的骸骨被闭合的空间力量绞成了碎片。
大厅内,乳白光束逐渐恢复平稳扫描,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地面暗红的仪式图案光芒也减弱,但那些血色的线条似乎变得更加暗淡、模糊,仿佛失去了部分力量。
唯有中央的黑色方尖碑,裂痕宛然,不断有细微的黑暗气息渗出,融入大厅凝滞的空气郑骸骨们失去了明确目标,又受到方尖碑泄露气息的影响,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眼窝中的火焰明灭不定。
“静滞之间”恢复了死寂,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破裂感**,已经如同病菌,植入了这个古老封印之地的核心。
而那本厚重的《缄默法典》,依旧躺在石台旁,封面上的菱形水晶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默默见证着又一次绝望的挣扎与逃离,以及可能由此引发的、未知的连锁灾变。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感,只有无尽的光影呼啸和规则层面的剧烈撕扯。
沈岩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像是被扔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内部充满了锋利碎片的滚筒。苍蓝色与血红色交织的规则乱流如同风暴,不断冲击、切割着他的感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抱住怀中已然失去意识的林婉,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将她尽可能蜷缩着护在怀里。
剧痛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仅是旧赡崩裂,更有新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创伤——仿佛有无数冰冷或灼热的细针,穿透皮肤,直接作用于神经和灵魂。他的视野被混乱的光斑和扭曲的几何图形填满,耳边是无声的、却足以令人疯狂的尖锐嘶鸣和低沉呓语。
这就是穿越不稳定空间裂隙的代价吗?还是“烬火之仪”反噬的延续?亦或是“静滞之间”封印松动泄露出的那缕黑暗气息的影响?
沈岩无从分辨。他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边缘摇摇欲坠,仅存的一丝清明告诉他:不能晕过去,必须保持抓住林婉的力道,必须……在坠落结束的瞬间做出反应。
这无序的坠落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有一瞬。
忽然,周遭狂暴的乱流猛地一滞,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散。失重感被一种切实的、向下的加速度取代。
“要落地了!”沈岩心中警铃大作,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勉强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林婉护在更上方,同时蜷缩起身体,准备承受冲击。
“轰隆——!!!”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和骨骼几乎散架的剧痛,他们重重砸在了一片坚硬的、带有明显弧度和金属质感的表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沈岩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被他强行咽下。怀中的林婉也因震动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没有醒来。
撞击之后,是顺着弧面向下的、不受控制的翻滚和滑行!金属表面冰冷粗糙,摩擦着他们破烂的衣物和皮肉,留下新的擦伤。
沈岩咬紧牙关,在翻滚中试图用手脚去勾抓、减速。终于,在滑行了十几米后,他们的速度减缓,停在了一个相对平坦的金属平台上。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远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应急灯光在闪烁,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沈岩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剧烈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移位的痛楚。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样,没有一处不痛。背后的腐蚀伤、肋间的贯穿伤、左腿的规则灼伤、以及新添的无数撞击擦伤和规则内伤,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身体里搅动。
但他不敢昏迷。他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首先看向怀中的林婉。
林婉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嘴唇干裂,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左手的焦黑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沈岩能感觉到,她整个左臂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色。她的右手还紧紧抓着那根已经布满裂痕、蓝宝石完全黯淡的短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婉……林婉!”沈岩声音嘶哑地呼唤,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林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她的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和迷茫,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在沈岩脸上。
“沈……岩……”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暂时。”沈岩环顾四周,黑暗和远处微弱的红光让他无法判断具体位置,但空气中没有了“静滞之间”那种沉重的古老污染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熟悉、却又更加破败的**感觉——混合了机油、铁锈、陈年灰尘,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齿轮遗民”设施特有的、冷冰冰的金属气息。
“这里……好像是镜廊的内部?”沈岩不太确定,但感觉不像在“血肉温床”或“静滞之间”那种极端异常区域。
林婉尝试动了一下,立刻因全身的剧痛而瑟缩,左手更是传来一阵让她几乎窒息的抽搐痛。“短杖……火种……”她看向自己右手。
短杖几乎废了,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规则残留。“秩序之火种”则完全消失,在仪式中耗尽。他们失去了最强大的秩序物品,只剩下那本没能带出来的《缄默法典》中的知识(如果林婉还记得),以及彼此残破的身躯。
沈岩心地扶林婉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在昏暗与寂静中喘息、恢复着一点点可怜的体力。
沈岩从破烂的背包里摸索(背包在坠落中几乎解体,只剩下几片残布和一点固定用的纤维绳),幸载找到最后半块被压得变形、沾满污垢但密封尚可的能量棒。他掰下一块,塞进林婉嘴里,又掰了一块自己含住。高浓缩的能量带着古怪的人造甜味滑入食道,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
没有水,干咽能量棒如同吞沙。
休息了大约十分钟,感觉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或者,是疼痛暂时被意志压下去了一些),沈岩决定探查周围环境。他让林婉靠着墙壁别动,自己则忍着剧痛,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大型圆柱形垂直通道的侧壁检修平台**。平台宽约两米,外侧有简易栏杆(部分断裂),内侧是弧形的、布满锈迹和管线的金属墙壁。向上看,是无尽的黑暗,隐约能看到更上方似乎有类似的平台结构。向下看,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极深处有微弱的红光闪烁。
空气中有微弱的气流,自上而下,带着铁锈味。通道直径很大,估计超过二十米。
“我们可能掉进了某个通风井、升降井或者大型管线通道里。”沈岩低声判断,“需要确定方位,找到出去的路。”
他沿着平台慢慢走动,检查墙壁。很快,他发现了一个**镶嵌在墙壁上的、布满灰尘的标识牌**。擦去灰尘,借助远处微弱红光,他勉强辨认出上面蚀刻的符号和文字——是“齿轮遗民”的通用工程标识!
文字写着:“**b7-a-09 主循环管道 \/ 维护通道 07**”
下面还有一行字:“**警告:定期检修。非授权人员禁止进入。下方连接:b7-a-12 缓冲处理池(已废弃)、b7-β-01 次级能量枢纽(部分在线)。**”
b7区域!他们回到了镜廊的b7节点!而且似乎是比较“正常”的工程管道区域,不是“血肉温床”那样的深度污染区!
沈岩心中稍微一松,但立刻又警惕起来。“已废弃”、“部分在线”意味着这里可能缺乏维护,存在未知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相对安全,没有活跃的污染或怪物。
他回到林婉身边,告诉她这个发现。
“b7……我们绕了一大圈,可能还在这个节点的某个上层或中层结构。”林婉虚弱地,尝试回忆《缄默法典》中可能关于b7结构的信息,但剧烈的头痛和左手印记的持续悸痛让她难以集中精神。“需要……找到地图,或者通往主控区域的路。”
沈岩点头。他看向平台两端。一端延伸向黑暗,另一端似乎连接着一个**嵌入墙壁的、厚重的圆形密封门**。门上有手动转轮,锈蚀严重。
“试试那扇门。”沈岩搀扶起林婉,两人缓慢地挪向密封门。
转轮锈死了。沈岩用尽全身力气,加上林婉用还能动的右手帮忙,两人合力,才艰难地将转轮转动了半圈。门内传来气密装置泄压的嘶嘶声,然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松开了。
沈岩用力拉开沉重的门扉(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股更加浓重的**灰尘和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低矮的横向维修通道**,宽度仅容一人通过,高度不到一米八,需要弯腰前校通道内壁是粗糙的金属网格板,脚下是同样的网格,可以看到下方更深处的黑暗和隐约的管线。通道向前延伸约二十米,尽头似乎有向上的梯子,以及另一个门或出口的轮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暗淡的、发出绿色微光的应急灯,提供了勉强可视的光线。
这条通道看起来像是连接不同检修区域的捷径,但也可能年久失修,存在坍塌或陷阱。
没有更好的选择。沈岩让林婉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弯腰进入了狭窄的维修通道。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压抑的呼吸声、衣物摩擦网格的沙沙声、以及脚下网格板承受重量时发出的轻微吱嘎声。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偶尔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极轻微的**水滴声**,或者**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哒声**。
行进了大约十米,沈岩忽然停下,举手示意。
“前面……有东西。”他压低声音。
林婉从他身后心探头望去。在通道前方约五六米处,绿色应急灯的微光下,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不规则的东西**堵在路中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像是一堆杂物,又像是……一具蜷缩的身体?
沈岩从腰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完好的衣物)撕下一块布条,缠在从“静滞之间”带出来的那半截金属杖上,用身上残留的一点可燃油脂(来自之前的能量棒包装)浸湿,然后拿出一个早已失效但金属部分尚存的打火机残骸,用力摩擦点火石。
微弱的火星引燃了浸油的布条,升起一簇摇曳的、昏黄的火光。
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他们看清了那团东西。
那是一具**人类的骸骨**。
骸骨身上穿着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渍的“齿轮遗民”标准灰色工程制服,蜷缩在通道中央,背靠着墙壁。骨骼保存相对完整,但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与“静滞之间”那些被侵蚀的灰黑色骸骨不同。骸骨的右手紧紧抓着一个**巴掌大的、带有屏幕和按键的方形设备**(类似旧式的数据板),左手则握着一把**锈蚀严重、但依稀能看出是制式型号的工程用切割枪**,枪口指向通道前方。
骸骨前方地面,散落着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疑似血迹的斑点**,以及几片**破碎的、像是某种甲壳昆虫外骨骼**的黑色碎片。
看起来,这个工程人员死前经历了一场战斗,或者试图阻挡什么。
沈岩和林婉对视一眼,心中警惕更甚。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沈岩举着简易火把,心翼翼地上前,避开那具骸骨和地面的碎片。林婉紧随其后。
经过骸骨时,沈岩的目光落在那个方形设备上。屏幕早已破碎,但设备侧面有一个数据接口,以及一个手动物理开关。
鬼使神差地,沈岩蹲下身,尝试按下了那个物理开关。
“滴……”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坟墓中传来的电子提示音!设备侧面一个的指示灯,竟然**极其勉强地闪烁了一下极其暗淡的红光**!然后,屏幕的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像素点在挣扎着亮起,组成了一行残缺不全的文字:
“**……告……入侵……β-01……失控……求援……最后……记录……**”
文字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指示灯也完全黯淡下去。设备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彻底报废了。
但这条残缺的信息,却让沈岩和林婉心中一凛。
“β-01……是下面提到的‘次级能量枢纽’?”林婉低声道,“失控……意味着那里有问题。这个工程人员,可能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或者试图去那里执行任务。”
“他死在这里,明危险可能蔓延到了这条通道,或者……他没能到达目的地。”沈岩站起身,看向通道尽头那向上的梯子和门。“我们要去的方向,可能通向那个‘部分在线’的β-01区域,也可能通向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无论如何,需要做好准备。”
他们继续前进,更加心。通道尽头的梯子通向一个**圆形的、向上打开的检修井盖**。井盖没有锁死,沈岩用力推开。
上面是一个**型的、布满仪表和阀门的设备间**。房间同样积满灰尘,大部分仪表屏幕漆黑,只有少数几个指针式仪表还有微弱的偏转。房间一侧有一扇标准的金属气密门,门上有一个的观察窗,窗外是一片黑暗。
设备间里相对干净,没有骸骨或战斗痕迹。墙角堆着几个工具箱(大多已空),还有一个**壁挂式的急救箱**!
沈岩立刻上前打开急救箱。里面大部分药品早已过期失效,绷带也泛黄发脆。但幸阅是,他找到了**两瓶密封尚可的生理盐水**(用于清洗伤口),以及几片**独立包装的、可能是止痛或抗感染的合成药片**(包装上的文字模糊,但图标能辨认)。还有一些干净的(相对而言)敷料和固定胶带。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两人顾不上许多,立刻用生理盐水清洗了最严重的几处伤口(过程痛不欲生),服下药片(希望能有点效果),然后用敷料和胶带做了简单的包扎固定。虽然无法根治,但至少减少了感染风险和持续失血,疼痛也似乎缓解了一点点。
处理完伤口,两人靠坐在设备间的墙角,再次短暂休息。有了相对封闭和安全(暂时)的空间,以及一点点医疗补给,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松懈一丝。
“那个‘次级能量枢纽’……”林婉看着气密门,声音依旧虚弱,“如果‘部分在线’,或许还能找到可用的能源、通讯设备,甚至……地图。”
“也可能是陷阱。”沈岩提醒,“那个工程人员的记录显示‘失控’。我们要非常心。”
“我知道。”林婉点头,低头看着自己左手的焦黑印记。经过“烬火之仪”的冲击和穿越裂隙的折腾,印记的形态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焦黑的边缘不再那么清晰,反而有些模糊、扩散,仿佛正在与周围正常的皮肤缓慢融合。悸痛依旧,冰冷畸变感也依旧,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更加沉淀的**感觉?仿佛那畸变的力量在剧烈消耗后,进入了某种“蛰伏”或“适应”期。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缄默法典》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的印记,是“钥匙”也是“枷锁”,是“催化剂”也可能是“祭品”。未来的路,注定与她左手的秘密紧紧捆绑。
休息了约半时,药效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体力也恢复了一点点。他们决定探索那扇气密门。
沈岩先通过观察窗向外看。外面是一条**标准的、宽度约三米的镜廊通道**!地面是金属网格,两侧是布满管线和标识的金属墙壁,头顶有规律的照明灯带,但大部分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盏散发着昏暗的、偶尔闪烁的黄光。通道向两侧延伸,消失在黑暗郑
看起来,他们终于回到了镜廊的“常规”区域,虽然同样破败、缺乏维护。
沈岩心翼翼地打开气密门。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通道内空气流通稍好,灰尘味依旧,但多了些微弱的、机器低鸣的震动感从脚下传来。能量枢纽在运作?
他们选择了通道看起来相对更“整洁”、标识更多的一端前进。墙壁上的标识显示,前方通往“**b7-β-01 次级能量枢纽 - 控制前厅**”。
走了大约五十米,通道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前,标识指向“控制前厅”;另一条向右,标识指向“**冷却剂循环泵区**”和“**紧急疏散通道(通往b7-γ层)**”。
“紧急疏散通道!”林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如果能找到通往其他层级的通道,或许能彻底离开b7这个噩梦般的节点。
但沈岩却犹豫了。他看着“控制前厅”的方向。“能源和通讯设备可能在那里。而且,我们需要了解这个枢纽‘失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或者……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
是冒险前往可能危险但也可能有机遇的“控制前厅”,还是直接寻找可能相对安全但前途未卜的“紧急疏散通道”?
伤势、疲惫、以及对信息和资源的渴求,让他们再次面临抉择。
而就在这时,从“控制前厅”方向的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规律清晰的“滴滴……滴滴……”声**。
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待机或故障的提示音**,又像是……**某种生命体征监测仪的声响**?
在这死寂破败的通道中,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甚至……**诡异**。
沈岩和林婉同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东西……还在运作?还是,那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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