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像被晒化的糖，黏在梧桐叶上不肯下来。
陆沉站在公司茶水间，盯着微波炉上“叮”的提示灯，手里攥着最后半盒没吃完的玉米肠。
玻璃幕墙外的阳光白得刺眼，照得他后颈的衬衫领口洇出一片汗渍。
这是他今第三次被总监叫去谈话了。
“陆啊，不是公司不讲情面。”
总监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带着点公式化的惋惜。
“你负责的儿童零食线数据确实不好看，连续三个月下滑。集团现在要收缩业务线，……”
“我明白。”
陆沉打断他，把玉米肠的包装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两米外的垃圾桶。
上周他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市场调研报告还锁在抽屉里，封皮上用马克笔写着“儿童零食消费趋势：
健康化与趣味化的平衡”，现在看来，大概要和打印纸一起进了碎纸机。
他抱着纸箱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隔壁工位的实习生周探出头：
“陆哥，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请你吃那家你总‘辣得过瘾’的川菜馆？”
陆沉摸了摸他的头，纸箱磕在桌角发出闷响：
“不了，我得回家。”
周还想什么，行政部的张姐已经抱着他的私人物品走过来。
纸箱上印着公司logo的便利贴被风吹得簌簌响。
下楼时，陆沉的手机震了震。
是李若雨发来的消息：
“冰箱里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微波炉转五分钟。我在阳台浇绿萝，等你。”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把“被辞退了”这几个字删了又打，最后只回了个“好”。
电梯门开的瞬间，七月的风裹着楼下的桂花香涌进来。
陆沉站在烈日下，望着单元楼门口那株老香樟。
钥匙插进锁孔时，门从里面开了。
李若雨穿着淡紫色的棉麻睡裙，发梢还沾着水珠，手里举着喷壶：
“怎么没提前？我正想给你煮绿豆汤……”
她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他皱巴巴的西装裤脚。
“今公司不忙？”
陆沉把纸箱放在玄关，转身抱住她。
她的睡裙料子软得像云，怀里飘着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
“被炒了。”
他闷声，下巴蹭过她耳后。
“不过没事，我打算和王浩开食品公司。”
李若雨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像哄孩似的：
“好啊，我家陆总要当老板了。”
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排骨，转身时睡裙下摆扫过他手背。
“先吃饭，吃饱了再聊。”
餐桌上摆着糖醋排骨、清炒空心菜，还有李若雨早上刚蒸的红糖发糕。
陆沉夹起一块排骨，咬开时酸甜的汁水溅在衬衫上，李若雨立刻抽了张纸巾给他擦：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
“吧，怎么回事？”
陆沉把筷子搁在碗上，把最近三个月的工作状态了：
“儿童零食线的负责人总我‘太理想化’，要增加添加剂提升口福可我做了二十份家长问卷，八成家长最在意的是成分安全。”
他捏了捏鼻梁。
“上周我推了款用新鲜水果做的果泥，成本比预期高了15%，总监‘市场不接受’，直接砍了项目。”
李若雨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记得你本科时做过类似的调研，当时你‘孩子的味蕾不该被工业糖绑架’。”
她伸手覆住他的手背。
“你只是太坚持做对的事了。”
陆沉望着她眼里的光。
“若雨。”
他轻声。
“我想做真正的健康零食，不加防腐剂，用新鲜原料，让孩子吃得放心。”
他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痣。
“就像你教学生时的，‘学术要严谨，做人更要真诚’。”
李若雨笑了，从碗里夹了块发糕放进他碗里：
“我支持你。但创业不是写论文，得考虑成本、供应链、市场推广……”
她掰着手指头数。
“首先，你们得有个靠谱的代工厂；其次，得做市场测试，找一批种子用户；还迎…”
“我知道。”
陆沉打断她，舀了勺她碗里的汤。
“王浩已经联系了他在食品厂工作的表哥，能拿到性价比高的原料。我们打算先从果泥和溶豆入手，这两款产品在宝妈圈口碑不错。”
他掏出手机，翻出和王浩的聊记录。
“你看，这是他发的代工厂资质，这是市场调研数据。”
李若雨凑过去看，发梢扫过他手背：
“数据挺详细的。”
她抬头时，窗外的蝉鸣突然响了起来。
“不过……创业会很辛苦吧？你之前总‘上班要摸鱼’，现在要自己当老板，估计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了。”
陆沉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瓷碗底传过来：
“再辛苦也比待在不喜欢的地方强。”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
“而且……你不是过吗？‘两个人一起扛，再大的困难都能变成甜的’。”
下午三点，陆沉和王浩约在区楼下的咖啡馆。
王浩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手里晃着冰美式，见他进来就招手：
“坐！我点了你爱喝的杨枝甘露。”
他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嘉怡非我‘不务正业’，‘你和陆沉这俩书呆子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我差点跟她吵起来。”
陆沉坐下，把李若雨给他准备的创业计划书推过去：
“这是我整理的初步方案，你看看有没有漏洞。”
王浩翻了两页，眼睛亮起来：
“这个‘宝妈试吃团’的想法绝了！我表嫂就是全职妈妈，她现在家长最缺的就是‘能放心给孩子吃’的产品。”
“关键是供应链。”
陆沉指着计划书上的代工厂部分。
“我联系了三家，其中这家有Sc认证，主打有机原料，就是起订量有点高。”
他掏出手机，翻出和代工厂负责饶聊记录。
“对方如果首单能超过五千单，可以给我们降五个点的加工费。”
王浩凑过来看，突然拍了下桌子：
“我表哥他能帮我们拉到社区团购的资源！他们区有三百多户宝妈，都是活跃用户。”
他掏出手机翻通讯录。
“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下午来店里谈。”
陆沉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想起大学时两人组队做比赛的场景。
王浩负责写代码，他负责做ppt，熬了三个通宵后拿了校级一等奖。
那时候王浩：
“陆沉，咱俩以后肯定能干大事。”
现在，他们真的要干了。
傍晚回家时，李若雨正蹲在阳台给绿萝浇水。
陆沉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今和王浩谈得挺顺利。”
她直起腰，发梢扫过他下巴：
“我就嘛，我家陆总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起个快递海
“对了，这是你妈寄来的，‘创业辛苦，给你补补身体’。”
快递盒里是两盒野山参，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
“沉，别太拼，累了就回家，爸妈给你煮鸡汤。”
陆沉捏着便签，喉结动了动：
“我妈昨还打电话问我‘怎么没见若雨来家里吃饭’，我……”
“我明就去。”
李若雨笑着打断他。
“顺便给阿姨带点我做的桂花糕，她上次‘比超市买的甜’。”
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面膜。
“你先去洗澡，我敷个面膜，等会儿给你揉肩。今坐办公室坐久了，肩膀肯定酸。”
浴室里，陆沉听着李若雨在客厅哼《月亮代表我的心》，突然觉得心里踏实。
等他擦着头发出来，李若雨正蜷在沙发上揉肩。
见他过来，立刻把位置让给他：
“你坐，我给你按。”
她的手法有些生涩，却带着股认真的劲儿。
“王浩他们下周就能签代工厂合同，你……我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好？”
陆沉想了想：
“要不疆甜禾’？‘甜’是孩子的笑，‘禾’是土地的馈赠。”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就像你的，‘做能让人记住的甜’。”
李若雨笑了，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胸口：
“好名字。不过……”
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
“如果以后公司做大了，你要记得，第一个股东是我。”
陆沉愣住，随即笑了：
“那当然。”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第一个员工也是你，第一个客户也是你，第一个……”
他低头吻住她。
“第一个爱人，永远都是你。”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客厅里飘着野山参的清香和李若雨身上的茉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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