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一的清晨，深城的空像被揉皱的灰布。陆沉被布丁的爪子拍醒时，窗外的风已经裹着潮湿的土腥气灌进卧室。他揉着眼睛摸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新闻推送的红光刺得他眯起眼——
“台风‘山竹’（117号）加强为超强台风级，中心附近最大风力17级（60米\/秒），中心最低气压915百帕，预计48时内登陆粤西至闽南沿海，深城启动防台风一级应急响应！”
李若雨也被惊醒了，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发梢沾着陆沉睡衣上的褶皱：“一级响应？那是不是要停课停工？”
“不止。”陆沉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社区群里刚才在发通知，沿海街道今下午开始转移，超市的矿泉水都被抢空了。”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楼下的凤凰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几片叶子贴在玻璃上，“布丁，今不许出门。”
布丁正蹲在床脚啃磨牙棒，闻言抬头，耳朵贴成飞机耳，尾巴蔫蔫地垂着。
李若雨光着脚跑过来，手机屏幕亮着和王浩的聊框：“浩子他们区在发沙袋，刘嘉怡非让他请假在家守着。”她转头看陆沉，“我们是不是也该去超市囤点东西？上次台风你家里没泡面，饿得啃了三面包。”
“走。”陆沉扯过外套，“现在去，还能抢到最后一批物资。”
区的电梯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王阿姨拎着半袋大米，见着他们就喊：“雨！陆沉！你们赶紧去买蜡烛，我家孙子学校要停课，让我给他备手电筒！”张叔扛着两箱矿泉水往上挤：“超市的冰柜都空了，我抢了两箱矿泉水，你们也多买点！”
地下车库的车比平时多了三倍。陆沉的车刚停稳，李若雨就拽着他往超市跑。生鲜区的灯还亮着，但货架已经空了大半——绿叶菜只剩几根蔫巴巴的菠菜，肉类柜台挂着“售罄”的牌子，连平时最普通的鸡蛋都只剩最后一板。
“阿姨，还有泡面吗？”李若雨挤到方便面货架前，只剩几包番茄味的孤零零躺着。
“早抢光了！”前面的大妈叹气，“我早上六点就来，就抢到两包。”
陆沉突然拽着李若雨往冷冻区跑：“看这个！”冷冻柜里还剩几袋速冻饺子，“煮饺子比泡面强，还能垫肚子。”他又往零食区扫了眼，抓了包坚果：“这个给你当零嘴。”
结账时，收银台的队伍排到了门口。李若雨攥着购物袋，看陆沉把速冻饺子、坚果、压缩饼干、矿泉水往推车里塞：“你买这么多，我们吃到明年吧？”
“以防万一。”陆沉付完钱，拎着两大袋东西，“上次台风断了三电，我可不想再吃冷掉的泡面。”
回家的路上，风更大了。布丁趴在汽车后座，脑袋伸出窗外，耳朵被吹得贴在脑袋上。李若雨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陆沉，你闻，有海水的味道。”“嗯，”陆沉，“山竹的味道，带着铁锈味。”
区门口的保安亭挂着红布：“防台风一级响应，外来车辆禁止入内！”陆沉把车停在路边，拎着袋子往单元门跑。布丁蹦跳着跟在后面，尾巴尖沾着泥点。
电梯里，王阿姨盯着他们的购物袋：“买这么多？够吃一个月了！”“防患于未然。”陆沉笑，“阿姨您也多买点，别舍不得。”
家门打开的瞬间，布丁冲进去，直奔食盆。陆沉把速冻饺子塞进冰箱，李若雨把坚果倒在茶几上：“我们今晚煮饺子吧？番茄味的。”“好。”陆沉系上围裙，“你歇着，我来。”
厨房的水汽很快漫出来。李若雨靠在门框上，看陆沉揉面、调馅，突然：“陆沉，我爸妈打电话了。”“哦？什么？”“我妈，福建的海边已经在转移渔排，她让我别担心，山竹走的是南海，福建影响不大。”“你爸呢？”“我爸在阳台加固花盆，要是台风来了，就把兰花搬进地下室。”
陆沉把煮好的饺子盛进碗里：“吃吧，热乎的。”李若雨夹起一个，咬开，番茄的酸甜味在嘴里散开：“比上次在台北吃的还香。”“那是，”陆沉，“我特意多放零虾皮。”
下午两点，社区的通知声从楼下传来：“各位居民请注意！下午三点开始，沿海楼层住户需撤离至安置点，请携带身份证、重要证件和必要物资……”
李若雨的手顿了顿，饺子掉在碗里：“我们要撤离吗？”
“看通知。”陆沉凑到窗边，楼下的扩音器还在响，“我们这栋楼是18层，属于低风险区域，暂时不用撤。但王阿姨家在25楼，必须撤。”他转头看李若雨，“你怕吗？”
“有你在，不怕。”李若雨笑，“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安置点，打地铺也校”
陆沉捏了捏她的手：“好，要是真要撤，我背你下楼。”
傍晚的风里开始夹着雨丝。李若雨站在阳台，看楼下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弯了腰，雨珠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布丁趴在她脚边，尾巴夹得紧紧的。
“陆沉，”她轻声喊，“山竹到哪了？”
陆沉拿着手机走过来，屏幕上是台风路径图：“还有600公里，预计明下午登陆。”“那我们今晚要准备什么？”“把应急包备好，”陆沉指了指玄关的柜子，“里面有手电筒、充电宝、急救药品，还有你上次买的压缩饼干。”“够吗？”“够。”陆沉，“安置点也有物资，真要撤了，我们去那边。”
晚上的雨越下越大。陆沉煮了姜茶，两人端着杯子坐在客厅。电视里循环播放着防台风指南，主持人严肃的脸在屏幕上晃：“请市民尽量待在家中，不要外出，远离广告牌、大树……”
“陆沉，”李若雨突然，“要是我们有个孩子，这时候该怎么办？”
“那就一起带他躲台风。”陆沉笑，“教他煮姜茶，教他认台风预警信号，告诉他，不管多大的风，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嗯。”李若雨靠在他肩上，“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像布丁一样勇敢。”
布丁似乎听懂了，凑过来蹭了蹭李若雨的脚。窗外的雨砸在防盗网上，发出密集的声响。陆沉握着李若雨的手，听着她的呼吸声，觉得这台风也没那么可怕了——只要她在身边，连风雨都成了背景音。
凌晨一点，陆沉被雷声惊醒。他摸黑爬起来，走到窗边，雨幕里，区的路灯像模糊的星子。布丁趴在床边，脑袋搁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晃着。
“若雨，”他轻声喊，“你睡了吗？”
“没。”李若雨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我在听雨。”
陆沉躺回她身边，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睡吧，明还要去社区帮忙搬物资。”
“好。”李若雨蹭了蹭他的胸口，“陆沉，我爱你。”
“我也爱你。”陆沉吻了吻她的发顶，“比山竹的风还猛，比南海的浪还深。”
窗外的台风还在逼近，但屋里的温度，足够温暖整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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