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掠过“炊烟里”的河面时，河边的糖蔗已长得比人高了。翠绿的蔗叶在风中舒展，像无数只招手的手，叶尖的红痕被阳光晒得愈发鲜亮，远远望去，竟像片流动的绿云，云边镶着圈胭脂色的光。
“该请人了！”张叔扛着新做的酒旗往河边走，旗面是锦绣城送来的“共此时”星纹布，上面用火山红丝线绣着个大大的“酿”字，字周围缀着海纹菊和槐花，风一吹，布面上的星子纹路仿佛在转，像把整片星空都披在了旗上。
方旭帮着把旗杆插进土里，酒旗在风里“哗啦啦”作响，声音里混着蔗叶的沙沙声，像在唱支热闹的歌。“冰原的人该到了吧？”他望着传送阵的方向，那里的光已经亮了好一会儿，隐约能听见马蹄声。
果然，没过多久，冰原的信使就骑着雪驹来了。雪驹的鬃毛上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粒，却在阳光下闪着暖光。守卒们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巨大的冰瓮，瓮口用星纹布封着，里面是存了一冬的雪水，还飘着层忍冬花的花瓣。
“路上特意绕了趟火山部落，”为首的守卒笑着拍开瓮口的布，一股清冽的寒气混着花香漫出来，“长老们非要把新榨的蔗汁倒进来些，让雪水先尝尝甜。”
孩子们立刻围上去，看着雪水在瓮里晃出涟漪，忍冬花瓣跟着打转，像在跳支慢悠悠的舞。“我去叫锦绣城的人！”张叔家的子举着酒旗的一角，往传送阵跑，“让他们送点新染的布来，铺在地上当桌布！”
方旭和守卒们把冰瓮抬到早已挖好的土灶旁。灶是用火山岩砌的，底下烧着无烟炭，蓝幽幽的火苗舔着锅底，却不烤手——是火山部落的少年们特意改良的“温火灶”，是“酿酒得用耐心，急不得”。
母亲和李婶带着几个妇人，正往陶缸里倒晒干的槐花瓣和海晶粉。“这海晶粉是渔人特意磨细的，”母亲用长勺搅着，缸里泛起细碎的蓝光，“能让酒里带着点海滥清。”
锦绣城的人来得正是时候，染坊的少年背着个大布包，里面是卷“春阳”色的绸缎，铺开在草地上，像晒了一地的阳光。“爷爷这布吸味，”少年指挥着众人把陶碗摆上去，“等会儿酒气浸进去，以后做衣裳都带着酒香。”
火山部落的长老也来了，拄着他的糖蔗拐杖，身后跟着抬着糖蔗的少年们。“蔗汁得现榨才鲜，”长老用拐杖敲了敲带来的石碾，“咱们就在这儿榨，让大家都尝尝刚出的甜。”
石碾转起来时，孩子们跟着欢呼。紫黑色的糖蔗在碾下渗出汁液，顺着石槽流进陶盆，带着股新鲜的甜香。守卒们用木勺把蔗汁舀进冰瓮，雪水立刻泛起粉色的涟漪，忍冬花在里面轻轻摇晃，像喝醉了酒。
方旭站在土灶旁，看着蓝火舔着陶瓮，瓮口冒出淡淡的白汽，汽里裹着槐花香、蔗汁甜、雪水凉、海晶清，还有火山岩的烟火气。他忽然觉得，这酒哪是酿在缸里，分明是酿在这片土地上——用河的水、地的火、风的香、饶盼，还有所有维度凑在一起的热闹。
酒旗在风里招展，“酿”字上的红丝线闪着光，像在给路过的风捎信：来呀，来尝尝这用整个春和夏酿的甜。
远处的传送阵又亮了，这次走出来的是些陌生的面孔——是从更远维度来的旅人，听“炊烟里”在酿“维度酒”，特意赶来看看。“能给我们也留一碗吗？”一个背着行囊的姑娘笑着问，“我们带了些‘云雾茶’，泡着酒喝，不定有新味道。”
方旭往灶里添了块炭，笑着点头。他知道，这酒旗招的不只是约定好的朋友，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旅人。就像这酒里的味道，多一种香，多一种甜，反而更丰富，更像这热热闹闹的人间。
夕阳西下时，第一瓮酒终于酿好了。守卒用陶碗舀出第一碗，酒是淡淡的琥珀色，里面浮着片槐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干杯！”所有人举着碗，碗沿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酒液入喉时，方旭尝到了——有火山的烈，雪水的凉，槐花的香，海滥清，还有阳光晒过的暖。这些味道在舌尖上打转，最后融成一种不出的舒坦，像把所有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结下的约定，都咽进了心里，酿成了往后日子里，想起就会笑的甜。
酒旗还在风里飘，带着满身的酒香，往更远的地方捎信去了。方旭知道，明，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循着这酒香来，带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味道，把这坛“维度酒”，酿得更厚，更醇，更像一个完整的世界。
而田埂下的“约定罐”，此刻一定也在泥土里，听着这热闹，等着被挖出来的那，看看那片“火边绿”的叶子，是不是真的红得像喝醉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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