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的雪覆盖了整个“炊烟里”，屋顶、树梢、田埂都成了白茫茫一片，唯有藤架旁的护藤栏内，还透着点褐黄的暖——那是没被雪埋住的枯叶，在寒风里轻轻打着旋。仓房的门紧闭着，里面却暖意融融，方旭、母亲、望，还有火山部落的少年、冰原的守卒代表，围着个炭火盆坐着，盆上烤着今年新收的果干，甜香混着木炭的暖，在空气里弥漫。
“今年的藤架，算圆满了。”母亲往火盆里添了块新炭，火星噼啪溅起，映得她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从领首籽发芽，到疤痕果落蒂，像看着个娃娃长大。”
望捧着那本写满的记果册，借着炭火的光一页页翻：“你们看，这是领首藤冒芽的那，雪刚化；这是并蒂花开，月禾先生来弹琴；这是风雨里，叶子自己合起来挡雨……”他的指尖划过“疤痕果”那页，声音软了些，“它最勇敢，现在它的核在土里睡呢。”
火山部落的少年啃着烤果干，果干的甜混着点焦香，他咂咂嘴：“长老，明年我们部落的藤架，也要种颗这样的核，让地火的气焐着，定能长出带劲的藤。”
冰原的守卒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冰玉，里面冻着片领首藤的叶，叶脉在冰里清晰如刻。“这是夏采的，冻在冰川里能存住气，”他把冰玉放在火盆旁，却不靠近，“等开春，融了水浇在藤根上，算冰原给新藤的见面礼。”
方旭看着炭火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年初种领首籽时的情景，雪也是这么大，土也是这么冻，可那时心里的盼，和此刻的暖，竟如此相似。他从木箱里取出分籽册、记重逢册、忆藤卷，还有那根褪色的记种符，一一摆在地上，像摊开了一整年的光阴。
“你们看，”他指着册子上的字迹和符牌上的纹，“这些不只是字和画，是咱们一起守着藤架的日子。领首藤带着三地的气，咱们也跟着成了一家人。”
月禾派来的信使带来了“岁末酒”，是用今年的果子和月轮谷的谷物酿的，酒液橙红，倒在陶碗里，泛着细密的泡。“月主，这酒得就着藤事喝，”信使给每裙了半碗，“喝下去，今年的故事就刻在心里了，明年的劲也攒足了。”
酒刚入口有点烈，咽下后却泛出甜，像把一整年的滋味都融在了里面。望抿了一口，脸立刻红了，却还是举着碗：“明年我还要记藤事！记新核发芽，记新藤攀架，记……记它开花结果！”
炭火渐渐缓了，暖意却更沉了。众人看着窗外的雪，听着远处的犬吠，偶尔句话，更多时候是笑着沉默——心里都装着藤架的事，装着彼茨脸，装着对明年的盼。
方旭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册子和符牌，忽然觉得它们像串珠子，把火山的热、冰原的清、月轮谷的光、“炊烟里”的暖，都串在了一起，而那藤架，就是穿珠子的线，一年又一年，越串越长，越串越亮。
“该给新核起个名了。”母亲忽然，“总不能一直疆疤痕果核’。”
望眼睛一亮，抢着：“疆续春’吧！继续春的续，春的春！让它接着把藤架的春续下去！”
众人都笑了，这名字好。方旭在心里默念着“续春”，仿佛已看到明年春，陶盆里冒出的嫩芽，紫纹里带着点疤痕的印记，在春风里，向着藤架，向着阳光，慢慢伸展。
夜渐深，雪还在下，仓房里的炭火依旧红着，映着满室的暖。那些摊开的册子、喝空的酒碗、冻着叶的冰玉，都在昏暗中静静躺着，像在酝酿着新的故事。
方旭知道，岁末的围炉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就像藤架的四季，落了又开，枯了又荣，而他们这些守着藤架的人，也会一年年聚在这里，把藤事续成岁月，把岁月过成藤架——永远有新的芽在冒，新的藤在攀，新的故事，在春风里，慢慢展开。
窗外的雪光映着藤架的轮廓，护藤栏内的枯叶下，根须在悄悄生长，藏核匣里的“续春”核，正积蓄着力量，等着在某个被阳光吻醒的清晨，顶破泥土，把岁末围炉的暖，变成又一场，关于生长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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