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洗过藤架,花苞像被催着似的,一夜之间竞相绽放。领首藤的红花率先炸开,红得似燃着的火团,缀在老枝上,把褐纹衬得愈发沉郁,像古画里点染的朱砂;新核苗的粉花紧随其后,粉得如揉碎的云霞,金粉簌簌落在叶上,像给绿毯撒了把碎金;“续春”的紫花压轴登场,紫得如凝住的夜色,银线纹在花瓣上流转,顶赌结绽成蕊,一半泛着金,一半透着红,像把两家的花魂都收在了里面。
“全开了!全开了!”望举着记春册在花下转圈,册页被风吹得哗哗响,上面用红、粉、紫三色画满了绽放的花,每朵花旁都标着开放的时辰,“领首藤卯时开,新核苗辰时开,‘续春’巳时开,像约好了似的!”
方旭搬来“承花盘”,是用竹篾编的浅盘,盘沿描着三色花的纹,分别放在三类花最密的枝下。“接住些落瓣,”他往盘里铺了层软纸,“明年掺在土里当肥,让花肥也带着今年的香。”
第一片红花瓣飘落,刚好落在红盘里,褐纹在纸上印出浅痕,像枚精致的印章。望赶紧捡起,夹进记春册,挨着去年的落瓣放,“去年的瓣干了,今年的瓣鲜着,像新旧两个春在话。”
母亲提着竹篮,里面是“惜花水”,用收集的晨露和三种花瓣煮的,水色清透,飘着淡淡的香。“这水得往花芯浇,”她用勺往“续春”的花芯里添零,“让花开得久些,别被清明的雨打蔫了,多香几日。”
惜花水刚浇上,“续春”的花瓣就轻轻颤动,银线纹在水汽里愈发清晰,蕊心的金红两色融在一起,像杯调和的蜜。领首藤的红花被雨打湿,红得更沉,香得更烈,像坛刚开封的老酒。
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抬着“赏花台”来了,是个三层的木台,每层都铺着焰藤花瓣做的垫,摆在藤架下最空的地方。“长老三家花一起开,得有个像样的地方看,”少年们往台上摆了张桌,“让来看花的人能坐下慢慢品,闻够了这混在一起的香。”
赏花台刚摆好,就围来了不少邻里,老人拄着杖看花,孩子踮着脚闻香,姑娘们摘下片粉花瓣别在发间,笑着要把春戴在头上。望跑前跑后,给大家看他的记春册,指着“续春”的花:“这花里有两家的魂呢!”
冰原的守卒托雪橇送来“储香罕,是三个冰玉盒,盒内铺着冰川绒,专门用来收新鲜花瓣。“守卒长,得趁花最香的时候收些瓣,”字条上画着花瓣在盒里堆叠的样子,“冻在冰窖里,冬拿出来闻闻,就像春没走。”
方旭和大家一起摘花瓣,红的收进红盒,粉的收进粉盒,紫的收进紫盒,指尖沾着各色花汁,香得洗不掉。他忽然发现,“续春”的花瓣揉碎了,汁是淡金色的,染在手上,像层抹不去的光,“这是把银线、金粉、褐纹的色都融在一起了。”
月禾带着“花魂镜”来了,镜片能照出花瓣里流动的气。“你看‘续春’的花,”他把镜子递给望,“里面有股紫气裹着红气和金气在转,红的是领首藤的勇,金的是新核苗的柔,紫的是‘续春’自己的韧——三代的魂,都在这花里转呢。”
望对着镜子看了半晌,忽然:“它们在跳舞!红的往前冲,金的往后退,紫的在中间转,像在玩游戏!”
方旭坐在赏花台的凳上,看着满架繁花在雨中绽放,红的、粉的、紫的,像片流动的彩霞,三色花香缠在一起,浓得化不开,像杯掺了蜜的酒。他忽然觉得,这花绽三色的景象,是生命最绚烂的和解——领首藤的烈、新核苗的柔、“续春”的厚,在同一藤架上绽放,不争不抢,互相映衬,把各自的故事、三地的气息、众饶期盼,都化作这绕藤的香,弥漫在“炊烟里”的每个角落。
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又来了,他举着“花和谱”笑着:“你看这花的长势,”老者指着谱上的记载,“三种花的花期比去年长了十日,因为它们在互相滋养,红花给紫花送烈气,粉花给紫花传柔气,紫花又把两家的气往老藤新蔓送——这就是‘和’的力量,能让美好更长久。”
暮色中,赏花台的灯亮了,照得花瓣上的雨珠像碎钻,三色花香混着饭材香漫开来,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出的烟,都带着点甜。望的记春册上添了新画:“清明,花绽三色,红如火,粉如霞,紫如夜,香绕千藤,藤下的人,都带着花的笑。”
方旭知道,这些花终会凋谢,但它们留下的香、结下的果、织进藤里的故事,会一直留在这藤架上。就像领首藤的老枝记得去年的花,新核苗的柔蔓记得前年的香,“续春”的新藤,正把今年的绚烂,刻进银线纹里,等着明年,再开出更热闹的花。
夜风拂过藤架,花瓣在灯下轻轻飘落,三色花香顺着月光漫出去,缠上远处的山,绕着近处的水,像在:春还在呢,藤架的故事,还在往下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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