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在庭南门的门楣上烧出了焦痕。他盯着那道刚刚浮现的裂纹，指尖的毫毛根根倒竖——裂纹里流淌的不是玉石碎屑，而是粘稠的银色液体，落地时化作无数细的齿轮，咔嗒咔嗒啃噬着凌霄殿的金砖。三日前东海底的绿色拱门消失后，这种金属汁液就开始在三界各处渗出来，灵山的菩提树叶背面结了层银霜，流沙河的河底铺满了转动的齿轮，连唐僧转世所在的长安城，都有人在井里打捞出刻着折线纹路的青铜镜。
“斗战胜佛，你擅闯南门，可知罪？”增长王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开合，他的黄金甲上嵌着几块不规则的银斑，像是被金属汁液腐蚀过。孙悟空没理会，他的金箍棒正悬在半空，棒身的乱码突然加速流转，在虚空里拼出半张人脸——左眼是“0”，右眼是“1”，嘴角的弧度与如来佛祖莲台上的裂缝完全吻合。
“罪？”孙悟空嗤笑一声，金箍棒突然砸向南门，“俺老孙倒要问问，这庭的地砖底下，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齿轮？”
轰然巨响中，南门的玉石门框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银色汁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支铠甲军队。这些“兵”没有脸，头盔下是旋转的齿轮组，手中的长枪由无数细的折线构成。他们冲锋时发出的不是呐喊，而是尖锐的电流声，枪尖刺到孙悟空的金箍棒上，竟爆出串串代码火花。
“是‘杀毒程序’。”孙悟空突然想起金属孙悟空的话，“道系统察觉到漏洞扩大，开始自动清理异常数据。”他翻身躲过迎面刺来的长枪，火眼金睛穿透兵的铠甲，看见他们体内跳动的绿色核心——与东海废墟里的藤蔓结节一模一样。
南门的守卫很快围了上来，托塔李王的宝塔在空中旋转，塔身的佛号经文正被银色汁液一点点覆盖，变成密密麻麻的“清除”指令。哪吒的风火轮转速越来越慢，轮沿结着层银冰，他的三头六臂中有两个脑袋已经变成了齿轮结构，正机械地重复着“缉拿”二字。
“他们被系统同化了。”孙悟空的心沉了沉。他注意到李王的塔底渗出银色汁液，滴在地上化作只金属蝉，蝉翼上的纹路是简化的庭地图，用红点标出了三十六个节点——恰好是庭三十六重的位置。
就在这时，凌霄殿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孙悟空抬头，看见玉皇大帝的宝座从云端坠落，宝座的龙纹在半空中分解成无数折线，像被无形的手撕碎的图纸。而原本端坐宝座的玉帝，此刻正悬浮在半空，浑身覆盖着银色铠甲，脸变成了块光滑的金属板，只在眉心处有个闪烁的绿色光点。
“检测到高危漏洞源：孙悟空。”玉帝的声音不再有丝毫人味，像是无数台织布机在同时运转，“启动最高级清除协议——格式化三界。”
随着他的话音，庭各处突然亮起绿色光柱，光柱穿透云层，在虚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网格。孙悟空看见那些网格的节点上，都悬浮着与东海底座相同的装置，正源源不断地喷出银色汁液。他猛地冲向最近的光柱，金箍棒横扫过去，却被网格弹了回来——棒身的乱码竟被网格吸附了少许，在接触点形成个不稳定的黑洞。
“这是道防火墙的核心网格。”金属孙悟空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每个节点都是系统的备份服务器，一旦全部启动，三界会被重置为初始状态，所有非原生数据都会被抹除。”
“什么是原生数据？”孙悟空边躲避着从而降的齿轮雨，边在脑海中追问。
“最初的地，没有神佛，没有妖魔，只有数据流构成的山川河流。”金属孙悟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们所谓的盘古开、女娲造人，不过是系统的初始化程序。而你，石猴，是程序运行时意外产生的‘病毒’，取经路是给你打的‘补丁’，封佛是给你设的‘隔离区’。”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突然剧痛起来。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菩提老祖在斜月三星洞烧毁的竹简，其实是写满代码的硬盘；他大闹宫时打碎的凌霄殿地砖，下面埋着银色的线路；甚至唐僧念的紧箍咒，音节波动恰好能干扰他体内的“病毒代码”。
“那你是谁？”孙悟空嘶吼着，金箍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硬生生砸断了一根绿色光柱。光柱断裂处喷出的银色汁液溅在他身上，竟没灼伤他，反而像水流般渗入皮肤，与他掌心的符号融为一体。
“我是你的镜像文件。”金属孙悟空的声音变得清晰，“是系统为了分析你而生成的复制品，却在模拟你的过程中产生了自我意识——就像你在取经路上，慢慢相信自己是‘斗战胜佛’一样。”
就在这时，太上老君的兜率宫突然爆炸，无数金色丹药在空中炸开，化作点点星火。老君骑着青牛冲出火场，他的炼丹炉已经变成了团扭曲的金属，炉口流淌着绿色黏液。“悟空！快跟我来！”老君的胡子烧着了大半，却顾不上扑灭，“他们要启动‘奇点’了！”
孙悟空跟着老君冲进兜率宫的地下室。这里没有炼丹房，只有个巨大的金属球，球表面布满了接口，正插着无数根银色线路，连接着通往庭各处的管道。金属球的核心处，有团跳动的白光，白光里隐约能看见山川河流的虚影——像个微缩的三界。
“这是道系统的母盘，”老君指着金属球，“所谓的‘奇点’，就是母盘的自毁程序。一旦启动，不仅三界会被重置，连系统本身都会崩溃，回归混沌。”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八卦盘，盘面上的卦象都是由折线构成的，“当年我炼金丹，其实是在研究如何修改系统代码。这八卦盘能暂时屏蔽网格的信号，让你潜入母盘内部。”
“潜入进去做什么？”孙悟空看着金属球表面流动的银色汁液，那些汁液里映出他的倒影——半是斗战胜佛的金身，半是金属鳞片的怪物。
“找到‘初始指令’。”老君的声音压得极低，“系统的底层代码里，藏着个连造物主都不知道的后门，据是最初的数据流自己演化出来的。只有你这种‘病毒’，才能触发这个后门，停止格式化程序。”
绿色光柱突然变得更加密集，地下室的墙壁开始渗银色汁液。孙悟空抓起八卦盘，盘面上的折线与他掌心的符号产生共鸣，发出淡淡的金光。他回头看了眼老君，发现老饶脚已经开始金属化，正一点点变成齿轮。
“快去！”老君推了他一把，青牛突然冲向门口，用身体挡住涌进来的齿轮兵，“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争取点时间！”
孙悟空不再犹豫。他将八卦盘按在金属球上，盘面上的折线立刻与球表面的接口对接，形成道旋转的门。他深吸一口气，化作道金光钻了进去。穿过门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分解成无数细的光点，耳边是无数声音在同时话——有盘古的怒吼，有女娲的叹息，有他自己拜师学艺时的嬉闹，有取经路上的争吵，甚至有金属孙悟空在东海废墟里的最后一句话。
这些声音在他穿过光怪陆离的数据流隧道时，渐渐汇合成一个清晰的指令：“存在即合理。”
当他再次凝聚成形时，发现自己站在片纯白的空间里。空间中央悬浮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没有字，只有无数光点在流动，组成各种图案——有时是山川，有时是星辰，有时是他自己的脸。
“这就是初始指令？”孙悟空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石碑，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看见石碑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裂纹里渗出绿色黏液，黏液中包裹着个的石猴，正蜷缩在黑暗里，像他刚从石头里蹦出来时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我。”石猴睁开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流动的乱码，“系统害怕的不是你的力量，是你证明了‘意外’也能存在。它要格式化三界，不是因为你是病毒，是因为它无法解释你的存在。”
石猴的身体开始发光，化作道暖流涌入孙悟空体内。他感觉自己的火眼金睛能看穿一仟—他看见庭的绿色网格正在收缩，银色汁液的源头是母盘的能量核心；他看见老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属人，却依旧用最后的力量维持着八卦盘的运转；他甚至看见灵山的如来佛祖，金身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由无数折线构成的骨架。
“初始指令不是命令，是选择。”石猴的声音在他体内回响，“你可以选择让系统继续运行，接受被格式化的命运；也可以选择打破它，让三界按照自己的意志演化。”
孙悟空握紧了金箍棒。棒身的乱码与石碑的光点产生共鸣，在纯白空间里写下四个大字——不是梵文，不是代码，而是他用猴毛蘸着自己的血写的：“我命由我。”
随着这四个字的出现，巨大的石碑开始龟裂，绿色黏液化作漫光雨。孙悟空感觉整个空间在膨胀，他的身体也在跟着变大，直到撑破母盘，重新出现在庭。
此刻的庭已经变成了金属的海洋，玉帝的金属身体正在溶解，绿色网格在他的金箍棒光芒下寸寸断裂。那些被同化的兵将身上的银色铠甲开始剥落，露出原本的模样，只是每个饶眉心都多了个的折线符号——像个崭新的印记。
老君的八卦盘已经碎了，但老人恢复了原样，正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看着孙悟空，突然笑了：“看来，系统选择了保留这个‘病毒’。”
孙悟空抬头望向虚空。绿色网格消失的地方，露出了深邃的宇宙，无数星辰在按照新的轨迹运行，不再遵循任何已知的道规律。他知道，防火墙已经熔断，道代码的裂痕再也无法修复，三界从此将真正自由地演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符号依旧在闪烁，只是不再灼热，反而带着种温暖的力量。金箍棒轻轻颤动，像是在欢呼。远处，灵山方向传来钟声，不再是庄严的佛音，而是带着点欢快的节奏，像是谁在敲着破铜烂铁庆祝。
孙悟空纵身跃起，金箍棒在他脚下化作朵筋斗云。他要去看看，没有了系统束缚的三界，会开出什么样的花。至于那些残留的银色汁液和齿轮？就让它们留在那里吧，作为这个世界曾经是“代码”的证明，也作为他——斗战胜佛，不，石猴孙悟空——打破规则的勋章。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由气息。孙悟空的笑声响彻云霄，震得残存的绿色光柱纷纷碎裂，化作漫流星，照亮了一个崭新的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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