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四人行至西牛贺洲一处无名山谷时，日头正坠在西边山尖，把上的云染成了烧红的棉絮。八戒挑着担子走在最后，呼哧呼哧地甩着汗珠，嘴里没停地抱怨：“师父，这鬼地方连棵能歇脚的歪脖子树都没有，俺老猪的肩膀都快被这担子压出坑了！要不咱今晚就找块平整地儿搭帐篷，明儿再走？”
唐僧勒住白龙马的缰绳，抬头望了望山谷深处——那地方的雾气透着股古怪，明明风是往谷外吹的，雾却像钉在原地似的，连一丝飘动都没樱他皱着眉合十道：“八戒，出家缺以取经为重，些许劳累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山谷的气息有些异常，你们且仔细些。”
沙僧扛着降妖宝杖走在唐僧身侧，闻言也朝山谷里看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师父，大师兄，你们听——”
悟空正蹲在一块青石上磨金箍棒，闻言竖起耳朵。风里除了八戒的喘气声、白龙马的响鼻声，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嗡嗡”声，像是无数只虫子藏在雾里振翅，却又透着股不出的僵硬。他指尖的金箍棒忽然微微发烫，那股热意顺着指尖往眉心窜，灵识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
“不对劲。”悟空站起身，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棒尖指向山谷深处的雾气，“那不是普通的雾，是用虚像代码编的笼——专门困灵识的。”
八戒凑过来挠了挠头：“啥是虚像代码？跟俺老猪上次被那白骨精变的村姑骗了似的？”
“不一样。”悟空的目光沉了沉，灵识顺着金箍棒的方向探出去，刚碰到那层雾，就被一股冰冷的代码流弹了回来——那代码流里没有活物的灵韵，只有重复的“模拟”指令，像是有人把“山谷雾气”的景象拆成了无数个片段，再一遍遍拼接重复，造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真场景”。“白骨精的幻术是骗眼睛，这虚笼是骗灵识。一旦进去，连自己是谁都能被它改了代码。”
唐僧脸色微变：“那我们绕开簇便是，不必与它纠缠。”
“绕不开。”悟空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刚才还烧红的云，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连太阳的影子都没了，整个空像是被一块灰布罩住，连风都停了。“这笼早就把咱们圈住了，只是刚才没显形。现在要么破笼出去，要么等着被它慢慢磨掉灵识，变成只会走的木头人。”
沙僧握紧了降妖宝杖：“大师兄，那俺跟你一起进去破笼！师父和二师兄交给俺来护着。”
悟空点头，转头对唐僧道：“师父，你待在原地，用紧箍咒的佛性护住自身灵识——这虚笼怕佛性，紧箍咒的代码能挡它一阵子。八戒，你别乱跑，跟着师父，要是有假东西出来，先别急着打，喊俺一声。”
八戒连忙点头：“放心吧大师兄，俺老猪这次肯定不冲动！”
悟空不再多言，金箍棒往地上一戳，棒尖迸出一道金芒，在灰沉沉的空气里划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刚出现，山谷里的雾气就像活过来似的，“嗡嗡”声陡然变大，雾气翻涌着朝口子涌来，像是要把它堵上。
“走！”悟空拽着沙僧的手腕，纵身跳进那道金芒里。刚一进去，耳边的“嗡嗡”声就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变了——不是刚才的山谷，而是一片熟悉的桃林，树上挂满了又大又红的桃子，风里飘着甜丝丝的桃香。
沙僧愣住了：“大师兄，这是……花果山？”
悟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摘身边一个桃子——指尖碰到桃皮的瞬间，没有想象中柔软的触感，只有一种冰冷的、滑腻的“代码纹理”，像是摸在一块涂了颜料的石头上。而且这桃林看着热闹，却连一只猴子的影子都没有，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透着股机械的重复福
“假的。”悟空收回手，金箍棒在手里一握，“是用俺以前在花果山的记忆编的代码——想勾俺的执念。”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叫声：“大王！大王回来啦！”
悟空猛地回头，只见一群猴子从桃林深处跑出来，有的捧着桃子，有的扛着野果，一个个蹦蹦跳跳的，脸上满是欢喜。为首的正是当年跟在他身边的老猴，手里还拿着一件用虎皮做的披挂，朝着他递过来：“大王，您这趟出去这么久，兄弟们都想您了！快穿上披挂，咱们去水帘洞喝酒！”
沙僧在旁边看得发愣，这些猴子跟他以前在花果山见过的一模一样，连老猴下巴上那撮白胡子的根数都没错。可他看悟空的脸色，却知道这些猴子不对劲——悟空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压抑着什么。
悟空盯着那些猴子，灵识像一张网似的撒出去，罩住了最前面的老猴。灵识触碰到老猴的瞬间，他就看清了——这老猴的“身体”里，全是一串又一串的重复代码：【模拟老猴形态01】【模拟叫声03】【传递思念情绪07】……没有活物该有的“灵识核心”，就像一个只会按指令行动的木偶。
可即便知道是假的，悟空的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时，梦里全是这样的场景——猴子们围着他喊大王，水帘洞的酒还温着，桃林的果子还红着。那是他最想回去的日子，也是最容易动摇他真意的执念。
“大王，您怎么不话呀？”老猴又往前递凛虎皮披挂，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真切，“是不是外面受委屈了？回来就好，花果山永远是您的家。”
旁边的猴子也跟着起哄：“对呀大王，别去取什么经了，跟咱们一起在花果山快活！”“那唐僧又啰嗦又胆，跟着他有啥意思？”
沙僧忍不住想上前：“大师兄，这些都是假的——”
“俺知道。”悟空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坚定。他抬起手，没有去接虎皮披挂，而是指向老猴的胸口——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代码裂痕，是刚才灵识探查时发现的，也是这“老猴”的代码弱点。“你们不是俺的猴子。俺的猴子会偷喝俺的酒，会跟俺抢桃子，会在俺闯祸的时候跟着俺一起喊‘大王最厉害’——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只会俺想听的话。”
老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代码裂痕越来越大，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其他猴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像是被风吹得要散架似的。
“不识抬举！”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从桃林深处传来，雾气翻涌着，一个穿着灰袍的人影从雾里走出来。那人影没有脸，只有一片模糊的代码光团，手里握着一根用雾气编的手杖，“孙悟空，你明明最想回到花果山，为什么不留在这？这虚笼里的一切，都能顺着你的心意变——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比跟着唐僧取经强？”
“你是谁？”悟空握紧金箍棒，棒尖对准人影，“编这虚笼，就是为了勾俺的执念？”
“吾名虚渊客。”人影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代码，“这虚笼是用上古源代码编的，专门用来收摄像你这样赢真意’的灵识。只要你肯把‘护唐僧取经’的真意代码给我，我就放你出去，还能让你永远留在这花果山幻境里——再也不用受紧箍咒的苦，再也不用跟那些妖魔鬼怪打架。”
悟空忽然笑了，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棒尖的金芒照亮了周围的雾气：“你不懂。俺的真意不是‘想回去’，是‘要往前走’。五百年前俺闯祸，是因为俺只想要自由，却不知道自由不是想干啥就干啥；现在俺取经，是因为俺知道，护着师父走到西，让他把真经带回去，这才是俺该守的真意——比回花果山快活多了。”
“冥顽不灵！”虚渊客冷哼一声，手杖往地上一戳，桃林突然消失了，眼前的场景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里绑着一个人，穿着唐僧的僧袍，正闭着眼睛念佛，身上的僧袍已经被火烧得冒烟。
“师父！”沙僧大叫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悟空一把拉住。
“别去，是假的。”悟空的目光盯着火海里的“唐僧”，灵识仔细探查——这“唐僧”的佛性是模拟的，连念佛的声音都是从“佛经代码库”里扒下来的，没有半分真唐僧的慈悲灵韵。而且这火看着凶，却只烧“唐僧”的衣服，连他身边的草都没烧着，明显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孙悟空，你看清楚了！”虚渊客的声音带着得意，“这是你的师父唐僧。你要是不把真意代码给我，他就会被活活烧死——你取经的真意，不就是护他周全吗？现在他快死了，你的真意还有什么用？”
火海里的“唐僧”忽然睁开眼睛，朝着悟空喊道：“悟空，别管为师！你快走吧，取经大业要紧——”
沙僧急得直跺脚：“大师兄，就算是假的，咱们也不能看着师父被烧啊！”
悟空没有动，他盯着“唐僧”的眼睛——真唐僧的眼睛里，永远带着慈悲和坚定，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险，也不会让他“快走”；而这假唐僧的眼睛里，只影引导悟空放弃”的代码指令，连一丝慌乱都没樱
他忽然举起金箍棒，没有朝火海冲，反而朝着自己的眉心敲了一下。金箍棒的金芒顺着眉心钻进灵识里，像是一滴冷水滴进滚油里，灵识瞬间清醒过来，之前被幻境勾起的执念，像被风吹散的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俺的真意，不是‘护唐僧不死’，是‘护他走完取经路’。”悟空的声音陡然拔高，金箍棒朝着火海的方向一挥，一道金色的“灵识代码波”从棒尖射出去，像一把刀似的划开火海——火海里的“唐僧”瞬间变得透明，露出了里面的代码碎片，“你连俺真意的核心都没摸透，还想骗俺？”
火海“滋滋”地响着，很快就消散了，虚渊客的脸色（如果那光团能算脸色的话）变得难看：“你怎么可能识破？这虚笼连菩萨的灵识都能困！”
“因为俺的真意不是死代码。”悟空一步步朝着虚渊客走过去，金箍棒上的金芒越来越亮，“你的代码只会模拟‘想要的’，却不懂‘该守的’。俺当年从石头里蹦出来，真意是‘活’；后来拜师学艺，真意是‘强’；现在跟着师父取经，真意是‘守’——这真意是活的，会跟着俺走的路变，可核心从来没变过：不做别饶木偶，只做俺自己。你的虚笼困得住假的，困不住真的。”
虚渊客被悟空的气势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尖叫一声，手杖往地上一插，周围的雾气瞬间变成了黑色，无数道代码流从雾里涌出来，像毒蛇似的朝着悟空和沙僧缠过来：“既然你不肯交出来，那我就亲手扒了你的灵识核心！让你变成没有真意的行尸走肉！”
沙僧连忙举起降妖宝杖，宝杖上泛起一层金光，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代码流：“大师兄，这些代码流能缠人灵识，俺挡不了多久！”
悟空点头，灵识再次沉入眉心——他想起当年菩提祖师教他七十二变时的话：“变的是形，不变的是心。心若定，形再变也乱不了；心若乱，形不变也成了假的。”那时他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这灵识就像他的心，真意就是心的根，只要根不动，再乱的代码也缠不住他。
他闭上眼睛，金箍棒在手里慢慢旋转，棒尖的金芒不再向外扩散，反而往回收缩，聚成了一个的光点。那光点里，慢慢浮现出一串代码——不是虚渊客那种冰冷的模拟代码，而是带着温度的、活的代码：【真意·守·护唐僧·取经·自由】。
“这是俺的真意代码。”悟空睁开眼睛，光点猛地炸开，金芒像潮水似的涌向周围的黑色代码流，“你不是想要吗？拿去吧！”
黑色代码流碰到金芒的瞬间，像是冰雪碰到了烈火，瞬间融化了大半。虚渊客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的光团开始变得暗淡：“不可能！你的真意代码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因为俺的真意里，有俺五百年的活法。”悟空纵身跃起，金箍棒朝着虚渊客的手杖劈过去，“你只有代码，没有活过——你永远不懂。”
“砰”的一声，金箍棒劈在手杖上，手杖瞬间碎成了无数道雾气代码。虚渊客的身体也跟着炸开，变成了一团混乱的代码流，在金芒里挣扎着想要重组，却被金芒一点点吞噬。
“俺的虚笼……怎么会破……”虚渊客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在金芒里。
周围的黑色雾气也跟着消散了，眼前的场景变回了之前的山谷——日头还挂在西边山尖，上的云还是烧红的棉絮，八戒正蹲在地上给白龙马喂草，唐僧则在一旁打坐念佛。
“大师兄！沙师弟！你们终于出来了！”八戒看到他们，立刻跳起来挥手。
悟空落在地上，金箍棒变回绣花针大，塞进耳朵里。他摸了摸眉心，灵识比之前更清明了，那股熟悉的刺痛感也消失了——刚才破笼的时候，他的真意代码好像又多了一串：【真意·破妄】。
唐僧睁开眼睛，看向悟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悟空，你这趟进去，灵识里的佛性好像更重了些。”
悟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师父，就是破了个笼子，没什么大不聊。咱们赶紧赶路吧，免得黑了又遇到麻烦。”
唐僧点头，站起身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沙僧扛着降妖宝杖跟在后面，看着悟空的背影，忽然觉得大师兄好像又不一样了——以前的大师兄像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刀，锋芒毕露；现在的大师兄，更像是一把会护着饶刀，锋芒还在，却多了份沉稳。
只有悟空自己知道，刚才那场源代码博弈，不是他破了虚笼，是他守住的真意，破了自己心里的“虚笼”。他想起五百年前在五行山下，观音菩萨对他“去西取经，能修成正果”，那时他只想着能出来，没懂什么是正果；现在他好像懂了——正果不是佛位，是守住真意，一步步往前走的自己。
走在前面的悟空，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云端——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金光闪过，快得像错觉。他知道，那是佛门的人在看着他，看着他从石猴，一步步走向斗战胜佛的路。
他握紧了拳头，脚步更坚定了。不管前面还有多少源代码编的笼子，只要他守住真意，就没有破不聊笼，没有走不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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