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悬在圣山上方，将山谷烤成一片白热的炼狱。阿尔德里克·斯通在越过兽人萨满绘制的鲜血界线前，最后看了一眼左侧山坡的阴影处。
那里，雷恩·鹰眼和奥里克·苔原并肩而立。深林精灵的绿色斗篷几乎与岩缝间的枯草融为一体，北地人则半跪在地，一只手按在他的灰狼伙伴断牙的颈毛上。他们作为中立观察员获准进入试炼区域，但必须保持五十步以上的距离，除非阿尔德里克陷入致命危险。
奥里克抬起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一切正常。他肩头的猎鹰锐目展开翅膀，无声地升空，开始在低空盘旋。
阿尔德里克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与兽人勇士血爪同时跨过界线。
铁颚萨满的诵念声在热风中回荡。当法杖顿地的闷响传来时，两人如离弦之箭般向不同方向冲出。
阿尔德里克选择了东侧路线，那里岩石嶙峋，能为身形提供掩护。他的脚步在碎石地上尽可能放轻，布兰恩·火砧特制的靴底有抓地纹路，但踩在松散石子上依然会发出细微声响。他很快发现，完全无声的移动在这种环境中不可能，只能尽量减少可被追踪的痕迹。
翻过第一道山脊时，头顶传来一声短促的鹰啼。阿尔德里克抬头，看见锐目正在他前方三十步处的空中悬停，随后向左侧岩壁方向做了一个轻微的俯冲动作。
警报。有东西在那边。
阿尔德里克立刻压低身形，借着一块突起的岩石作为掩护，向锐目指示的方向观察。岩壁下方，几丛暗紫色的植物在热风中抖动——灰蛇草，但颜色比奥里克带回的样本更深。他正准备靠近查看，身后传来了断牙压抑的低吼。
奥里磕声音从远处传来，经过山谷的回荡变得模糊，但阿尔德里克听懂了那个兽人语的词汇：“心地面。”
他低头。脚下的碎石间，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白色蒸汽正从缝隙中渗出。地热喷口，而且是活动的。阿尔德里克缓慢后撤，就在他离开原地的下一秒，那处地面突然隆起，一股滚烫的蒸汽嘶鸣着喷出，将周围岩石染上一层白色的矿物沉积。
如果刚才踩实了，脚踝恐怕已经烫伤。
阿尔德里克向奥里磕方向做了个感谢的手势，然后绕开危险区域。锐目继续在前方侦察，灰狼断牙则在他侧后方三十步处保持跟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地面和岩壁。
这种被掩护的感觉很陌生。作为骑士，阿尔德里克习惯的是阵列作战，是明确的命令与服从。而现在，他是在荒野中独行的猎手，但又不是完全孤独——一双鹰眼从空俯瞰，一匹狼影在身后警戒，还有两位精通荒野的同伴在远处守望。
他继续向上攀登。山坡的坡度逐渐增大，地面温度明显升高。头盔内的空气闷热难耐，但他不敢摘下。在一处转弯的岩壁后，他发现邻二丛灰蛇草。
这一丛更大，覆盖了大约三步见方的区域。所有叶片都呈现墨黑色，叶脉中隐约可见红色纹路在缓慢流动，像是有熔岩在植物体内循环。阿尔德里克蹲下身，没有贸然触碰。
头顶传来锐目的第二次警报啼鸣。这次猎鹰没有悬停，而是急速俯冲，在灰蛇草丛上方三尺处猛地拉起，翅膀拍击的空气卷动了草叶。
阿尔德里克看到，在草叶翻动的瞬间，草丛中央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半埋在土壤中的、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晶体。
他正要仔细观察，断牙的低吼声变得急促起来。阿尔德里克回头，看见灰狼正焦躁地用前爪刨地，头转向左侧山坡，耳朵完全竖起。
几乎同时，锐目从高空俯冲而下，不是冲向阿尔德里克，而是冲向左前方五十步外的一处岩堆。猎鹰在岩堆上方盘旋尖啸，那是明确的敌情警告。
阿尔德里克立刻放弃查看晶体，迅速移动到一块巨岩的阴影郑他屏住呼吸，从岩石边缘窥视。
岩堆动了起来。
不，不是岩堆本身，而是岩堆表面的“石块”在移动。一只岩蝎缓缓站起，甲壳颜色与周围岩石完美融合，体型只有成年猎犬大。是侦察兵个体。
岩蝎用螯钳敲击地面，节奏性的敲击声在山谷间回荡。它在召唤同伴。
阿尔德里克知道不能让它完成信号。他握紧战锤，从掩体后冲出，脚步在碎石地上发出不可避免的声响。
岩蝎的反应极快，六条节肢同时发力向侧面跃开，避开邻一记锤击。落地时尾刺猛地刺出，直取阿尔德里克腿。战锤下挡，金属碰撞的脆响中，尾刺被弹开，但岩蝎借力旋转，螯钳钳向他脚踝。
太快了。体型岩蝎的速度远超预估。
阿尔德里克被迫后跳，靴底在碎石地上滑出两道痕迹。他眼角余光瞥见侧面的岩壁凹陷——然的战斗笼。他开始以弧线移动，战锤的每一次挥动都逼迫岩蝎向凹陷方向闪避。
三次交锋后，岩蝎被逼入凹陷边缘。就在它犹豫的瞬间，阿尔德里克猛冲上前，战锤横挥封堵去路。岩蝎转向另一侧，阿尔德里克脚步滑动再次封堵。
困兽的反扑开始了。尾刺疯狂刺击，螯钳开合如剪。但空间限制了它的腾挪。
阿尔德里咳待破绽。当尾刺因空间限制而角度偏高时，他动了。战锤自下而上撩起，精准击中尾刺与躯干的连接处。
甲壳碎裂声清脆刺耳。
岩蝎嘶鸣着，尾刺软垂。第二锤砸碎头部甲壳，第三锤终结一牵
型岩蝎瘫倒在地。阿尔德里克喘息着后退，割下一只螯钳作为证明。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战斧劈砍的闷响和短促的兽人战吼。
他爬上岩壁高处窥视。五十步外，血爪正在同时对付两只稍大的岩蝎。兽人勇士的战斗方式截然不同——他主动扩大战场，冲锋、劈砍地面逼迫岩蝎跳跃，然后在岩蝎跃起的瞬间，战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完成击杀。
高效，野蛮，完全依靠本能。十次呼吸内，双杀完成。
血爪撕下一只岩蝎的尾刺，突然抬头，精准望向阿尔德里磕方向。隔着距离，两人目光碰撞。兽人勇士点零头，仿佛在“我看到了你的战斗”，然后转身消失在岩脊后。
阿尔德里克回到灰蛇草丛处，发现锐目正悬停在上方，而断牙已经靠近草丛边缘，鼻子紧贴地面，发出不安的呜呜声。
“别碰它，断牙。”奥里磕声音从后方传来。北地人保持着五十步的距离，但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清晰可闻，“那晶体是活的。”
阿尔德里克用战锤心拨开叶片。暗红色晶体表面的裂缝正在缓慢扩张，渗出黏稠的黑色液体。液体所到之处，土壤迅速板结、龟裂。
“它在主动污染环境。”雷恩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深林精灵站在一块高岩上，目光锐利，“而且与灰蛇草形成了共生关系。植物为晶体提供某种生长介质，晶体则为植物灌注混沌能量。”
阿尔德里克试图用匕首撬取一块样本。刀刃刚接触表面，晶体突然剧烈震动，裂缝中的黑色液体加速涌出。更糟糕的是，远处地面开始传来密集的震动声——不止一只岩蝎，而是一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撤退！”奥里克喊道。
阿尔德里克转身向更高处狂奔。在他身后，黑色液体如活物般沿山坡流淌，腐蚀岩石，冒出刺鼻白烟。锐目在空中尖啸示警，断牙在他侧翼奔跑，不断修正路线避开新的地热喷口。
跑过一道岩脊时，阿尔德里克瞥见西侧山坡上，血爪也在面对同样的危机——兽人勇士被三只岩蝎围堵，而黑色液体正从上方流下，封堵了他的退路。
没有犹豫，阿尔德里克抓起脚边一块头颅大的岩石，用尽全力掷向血爪左侧那只岩蝎。岩石砸在甲壳上，虽然没造成伤害，但吸引了注意。血爪抓住这瞬间的机会，战斧横扫，劈开一只岩蝎的节肢，从缺口冲出。
两人隔着流淌的黑色液体对视一眼。血爪指了指上方，做了个分开包抄的手势，然后转身冲向另一条路径。
阿尔德里克明白了。这不是合作，但也不是竞争。而是在共同危机下的短暂战术协调。他向上攀登，锐目在前方指引安全路线，断牙在后方警戒追兵。
太阳开始西斜，圣山的影子拉长。狩猎远未结束，而真正的猎物——碎岩者——尚未现身。
但在阴影中，阿尔德里克感到某种变化正在发生。他不再仅仅是一名骑士，而是在成为这片荒野的一部分。而血爪，那个兽人勇士，或许正在经历同样的转变。
在山坡更高处，奥里克和雷恩汇合了。北地人抚摸着断牙的颈毛，看向精灵：“晶体和灰蛇草的共生关系，比涌泉林的情况更严重。”
雷恩点头，目光追随着空中盘旋的锐目：“这不是自然演化。有人在这里做了‘种植实验’。而岩蝎，恐怕既是守卫，也是实验产物。”
两人看向山谷深处，那里隐约可见地热蒸汽形成的白色雾霭。
真正的试炼，或许才刚刚触及表面。而碎岩者巢穴中隐藏的，可能远不止一只变异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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