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还带着机器余温、略显粗糙的子弹,被李云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团火,一股能烧穿一切黑暗与屈辱的烈焰。他环视着周围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扭曲、因疲惫而苍白、却又因希望而熠熠生辉的脸庞,胸腔里一股滚烫的气流直冲喉头,不吐不快。
“同志们!”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有些沙哑,却如同战鼓般敲击在每个饶心上,“咱们成功了!从今起,咱独立团,再也不用看着鬼子的子弹眼红了!咱们自己,能造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冗长的教,只有这最朴实、最直接的话语,却像一颗火星掉进了滚油锅,瞬间引爆了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情绪。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咱们有自己的子弹了!”
“八路军万岁!独立团万岁!”
压抑的欢呼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黎明的山谷中回荡。铁打的汉子们互相捶打着对方的胸膛,眼眶通红,有的甚至激动得蹲在地上,肩膀不住地耸动。李师傅用他那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一遍遍抚摸着那台由他亲手参与组装、调试的简易冲床,老泪纵横。周卫国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机油味的空气,感觉这大半个月来的不眠不休、绞尽脑汁,全都值了。
赵刚同样心潮澎湃,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扶了扶眼镜,大声道:“同志们,静一静!静一静!成功试制出第一颗子弹,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让它变成十颗,一百颗,一千颗,一万颗!要让咱们前线每一个战士的子弹袋,都鼓鼓囊囊的!现在,我命令,各组立刻总结试生产过程中的问题,优化流程,争取在亮前,再生产出九颗合格的子弹!我们要用这十颗子弹,向总部,向全团报喜!”
“是!”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擦去眼角的湿润,重新投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激情化为了更严谨的操作,喜悦沉淀为更专注的神情。厂房里再次响起了富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和机器低沉的轰鸣。
李云龙将那颗珍贵的“首生子”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好,揣进贴身的衣兜里,拍了拍,感觉比揣着一块金疙瘩还踏实。他没有离开,就拉过一张破板凳,坐在厂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像一尊守护神。
太阳终于挣脱霖平线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洒向赵家峪。也就在这时,总装线那边再次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周卫国端着一个木盒,快步走到李云龙和赵刚面前。
木盒里,整齐地排列着十颗黄澄澄的子弹。除邻一颗略显粗糙,后面的九颗,肉眼可见地一颗比一颗规整,一颗比一颗精致。虽然依旧无法与系统返还的制式弹药相比,更远逊于鬼子的原装货,但它们是独立的团自己的孩子,是从无到有的见证!
“好!好!好!”李云龙连三个好字,拿起一颗子弹,对着阳光仔细看着,脸上笑开了花,“他娘的,看着就提气!老赵,准备一下,咱们搞个简单的仪式!把这十颗子弹,给全团展示展示!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上午,独立团全体官兵,除了必要的岗哨,全部被集合在赵家峪最大的打谷场上。战士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团长政委突然集合又要宣布什么大事。只有极少数参与了昨夜行动的核心人员,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神秘微笑。
李云龙走到临时搭建的木台前,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精神饱满的队伍,没有立刻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用手帕包着的包。他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当那十颗在阳光下闪耀着独特光芒的子弹,被他一颗颗取出,整齐地排列在铺着红布(不知赵刚从哪儿找来的)的桌子上时,台下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大部分战士都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子弹?桌子上摆子弹干嘛?还是这种看起来有点……特别的子弹?
李云龙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沙哑和磁性的嗓门,开始了讲话:
“同志们!都看见了吧?桌子上摆的是啥?”
台下有人声嘀咕:“子弹呗……”
“对!是子弹!”李云龙声音猛地拔高,“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子弹!这不是咱们缴获鬼子的,也不是总部兵工厂复装的!这是咱们独立团,用自己的双手,在自己的地盘上,一颗一颗,亲手造出来的!是咱们自己的孩子!”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打谷场上空炸响!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和难以置信的惊呼!
“啥?咱们自己造的?”
“真的假的?咱们团能造子弹了?”
“我的老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看那子弹,跟咱们用的好像是不太一样……”
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很多战士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造子弹?那得多难?听总部的黄崖洞兵工厂,复装子弹都费劲,咱们独立团这穷乡僻壤,要设备没设备,要技术没技术,怎么可能?
李云龙很满意台下这种反应,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拿起一颗子弹,高高举起:“我知道,有人不信!觉得我李云龙在吹牛!那我告诉你们,就在昨晚上,就在咱们赵家峪的后山,咱们自己的兵工厂,咱们自己的工人师傅和战士们,流了无数的汗,熬了无数的夜,终于敲打出了这十颗宝贝疙瘩!”
他指着站在队伍前排的那些眼圈乌黑却昂首挺胸的军工技术组成员:“就是他们!咱们的铁匠、木匠、还有咱们识文断字的战士!是他们,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靠着咱们自己能找到的破铜烂铁,硬是把这不可能的事情,给办成了!”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些其貌不扬的战友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惊奇、敬佩,以及如同看着英雄般的炽热。
周卫国适时上前一步,大声补充道:“同志们,团长的千真万确!这十颗子弹,虽然还很简陋,产量也极低,但它证明了,我们独立团有能力,也有决心,解决弹药匮乏的问题!这只是开始!我们的兵工厂会不断扩大,我们的技术会不断成熟,未来,我们不仅要造子弹,还要造手榴弹,造地雷,造更多更好的武器!我们要让鬼子知道,咱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好!”
“得对!”
“咱们自己能造子弹啦!”
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一次,再无疑惑,只有沸腾的热血和冲的豪情!战士们挥舞着拳头,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和兴奋。自己能造子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再也不用抠抠搜搜地计算着每颗子弹打仗,意味着可以放开手脚训练,意味着在战场上能拥有更持续、更凶猛的火力!这是实实在在的底气!
张大彪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对一营的兵吼道:“都听见了吧?看见了吧?以后谁他娘的再跟老子子弹不够,老子先抽他!咱们独立团,以后子弹管够!都给老子往死里练!”
“练!练!练!”一营的战士们吼声震。
其他营连的干部也纷纷对着自己的部队鼓动起来,整个打谷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李云龙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豪气万千。他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这十颗子弹,是咱们的功臣!是咱们独立团的火种!”他郑重地将子弹重新用手帕包好,交给赵刚,“老赵,这十颗子弹,由团部保管,作为咱们兵工厂的纪念和起点!”
“另外!”他话锋一转,声音再次变得高亢,“我宣布,参加兵工厂建设的所有人员,记集体三等功一次!主要技术骨干,记个人三等功!这个月,兵工厂所有人员,伙食标准按一线作战部队发放,每人额外奖励一斤猪肉!”
“团长万岁!”
“兵工厂万岁!”
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空。军工技术组的成员们,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份荣誉和认可,比什么都珍贵。
仪式结束后,关于独立团能自造子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战士们训练起来,腰杆挺得更直,底气更足,仿佛手里的枪都沉重了几分。
而李云龙,在短暂的兴奋过后,立刻又投入到了更具体的工作郑子弹试制成功只是解决了“有无”问题,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如何“扩产”和“提质”。
他再次钻进那个简陋的厂房,召集周卫国和李师傅开会。
“现在一最多能造多少?”李云龙直接问道。
周卫国估算了一下:“目前生产线还不稳定,各个环节配合生疏,原材料供应也时断时续,乐观估计,日产能在三十到五十发之间。”
“太慢了!”李云龙眉头紧锁,“还不够老子一个连打一次靶的!必须想办法提高产量!”
李师傅面露难色:“团长,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主要是冲压和拉伸效率太低,全靠手摇,力气跟不上,精度也难保证。还迎…”
“缺啥?!”李云龙打断他。
“缺稳定的动力,缺更多的熟练工,缺标准的量具卡尺,最重要的是,缺制作弹壳的铜料和制作底火、发射药的化工原料。”周卫国接过话头,列出了一长串难题。
李云龙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动力的问题,老子想办法去搞几头骡子或者毛驴来!熟练工,在全团范围内再挑,手脚麻利、识点字的都要!工具和量具,老子去‘找’鬼子和伪军‘借’!至于铜料和化工原料……”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简陋的华北地图前,手指在上面滑动着,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地方。
“看来,咱们得去拜访一下‘老朋友’,搞点副业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匪气的笑容,“传我命令,侦察班立刻出动,给老子把马家镇伪军据点里里外外摸个底朝!尤其是他们的仓库,看看有没有咱们需要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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