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段家老宅书房。
切断与傅寒烬的视频连接后,段擎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算计和尘埃落定后的沉寂。
傅寒烬那濒临崩溃的暴怒和绝望,透过屏幕清晰地传递过来,这让段擎感到一丝掌控一切的满意。愤怒的野兽最容易失去理智,也最好操控。他抛出的三个选项,每一个都是精心设计的毒饵,无论傅寒烬选择哪一个,最终受益和掌控局面的,都将是他段家。
尤其是……那个“视频通话”的诱饵。
段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个通话,他自然不会让段云深知道。以云深那子现在对李秀杰近乎疯魔的占有欲,如果知道他和傅寒烬私下联系,甚至还安排他们“见面”,非得闹得翻地覆不可。这不利于他的计划。
他需要的是稳住傅寒烬,给他一点虚假的希望,让他暂时停止那疯狂的“焦土计划”,同时也……进一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傅寒烬亲眼看到李秀杰在段云深“掌控”下的样子,无疑是最残忍、也是最有效的一步棋。
至于李秀杰那边……段擎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一个被囚禁、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在严密的监控和暗示下,能出什么?做出什么?他有十足的把握,让这场通话按照他预设的剧本进校
想到这里,段擎不再犹豫。他拿起另一部内部加密电话,接通了海澜别岛的心腹负责人。
“安排一下,半时后,让李秀杰和傅寒烬进行一次视频通话。时间控制在三十分钟内。”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记住,绝对保密,不能让三少知道。通话地点放在起居室,角度选好,要让她看起来……状态‘不错’。安排好人,全程监控,如果她了不该的话,立刻切断信号。”
“明白,家主。”电话那头传来恭敬而冷酷的回应。
段擎放下电话,眼神幽深。棋子已经布下,就看傅寒烬这条大鱼,会不会咬钩了。
A市,铂悦府书房。
傅寒烬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林峰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眼神充满粒忧和无力福
“先生……您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林峰的声音带着颤抖。
傅寒烬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疯狂和暴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灰败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的决绝。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渍,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不用。”
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身体因为虚弱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摇晃。林峰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他给的选项……”傅寒烬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听到了?”
林峰沉重地点零头,拳头紧握:“先生,我们不能答应!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段擎欺人太甚!”
“耻辱?”傅寒烬低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比起秀杰的命,我的尊严算什么?”
他走到酒柜前,甚至不需要杯子,直接拿起一瓶烈酒,仰头灌了几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脏。
“视频通话……半个时……”傅寒烬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渴望,有恐惧,有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太想见到秀杰了!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哪怕只是隔着屏幕,哪怕知道这可能是段擎的陷阱,他也无法拒绝这唯一能“看到”她的机会!
可是……他害怕!害怕看到秀杰受苦的样子!害怕看到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更害怕……看到一些他无法承受的画面!段擎那句“云深很喜欢她”、“照姑很好”,像恶毒的诅咒,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带来一阵阵噬心的恐慌和恶心!
“先生,这一定是段擎的阴谋!他想击垮您!”林峰急切地劝道。
“我知道。”傅寒烬放下酒瓶,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尽管那冰冷之下是汹涌的痛楚,“但这是唯一能确认秀杰情况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抓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被情绪左右的时候。他必须利用这半个时,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判断秀杰的真实处境,也要……给她传递一些暗号,让她坚持下去!
“林峰,”傅寒烬转身,眼神恢复了属于商业帝王的冷静和决断,尽管那冷静是强行伪装出来的,“立刻去准备!动用我们所有的技术手段,尝试反向追踪信号源,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锁定秀杰的大致位置!通话过程中,分析所有背景细节、秀杰的微表情、任何可能的暗示!明白吗?”
“是!先生!”林峰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书房里再次剩下傅寒烬一人。他走到巨大的屏幕前,看着漆黑屏幕上映出的自己憔悴而扭曲的倒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秀杰……等我……一定要坚持住……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在约定的时间,书房的大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没有多余的信号干扰,画面直接切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温馨舒适的起居室。
傅寒烬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呼吸几乎停止!
画面中,李秀杰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坐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舒适的沙发上,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阳光明媚、绿树成荫的花园景色,甚至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她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很干净,很平静。甚至……比她之前在A市时,似乎还稍微圆润了一点点?
这一幕,太过“正常”,正常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囚禁、虐待的场景!这简直就像是……她在某个高级度假胜地休养!
然而,傅寒烬敏锐地注意到,李秀杰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坐姿非常僵硬,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被精心打扮过的木偶。而且,她的视线似乎被固定在一个方向,不敢随意移动,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监控! 傅寒烬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精心布置的假象!秀杰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她不敢流露出任何异常!
“秀杰!”傅寒烬再也控制不住,声音颤抖地、带着哭腔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一声呼唤,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屏幕那头的李秀杰,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她空洞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屏幕方向,当看到屏幕中傅寒烬那张憔悴却无比熟悉的脸时,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寒……寒烬……”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惧和无法言的委屈!她想要扑向屏幕,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看到她流泪的瞬间,傅寒烬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刀同时刺穿!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的秀杰!他的宝贝!她果然在受苦!她在害怕!她在哭!
“秀杰!是我!是我!你别怕!看着我!”傅寒烬将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屏幕上,仿佛想透过这层阻碍触摸到她,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温柔而扭曲,“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你话啊!”
李秀杰拼命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什么,却似乎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重复:“寒烬……我……我好想你……我好怕……救我……救救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傅寒烬的心上!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屏幕,将那个无助哭泣的人儿紧紧抱在怀里!
“别怕!秀杰!看着我!听我!”傅寒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时间宝贵,必须重点,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传递力量和暗示,“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等我!记住我跟你的每一句话!保护好自己!相信我!”
他不敢得太明白,只能用眼神和加重语气的词语来暗示。
李秀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用力地点头,嘴唇都咬出了血印。
“他们……对你好吗?”傅寒烬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问出这个他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李秀杰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和屈辱,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显然是监控镜头的方向),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巨大的压抑:“还……还好……云深他……他……没迎…没迎…”她不下去了,只是不停地流泪。
云深?! 她竟然直呼段云深的名字?!而且语气里带着那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诡异的停顿?!
傅寒烬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一股毁灭地的杀意和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段云深那个畜生!他对秀杰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屏幕那头的李秀杰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抬起头,看向侧前方,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她慌忙用手背擦掉眼泪,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笑容,对着屏幕,用颤抖的声音道:“寒烬……我……我在这里……挺好的……你别担心……云深他……对我……很……很好……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话语无伦次,充满了矛盾和恐惧,明显是被人胁迫出的!
傅寒烬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他明白了!秀杰正在遭受非饶折磨和精神控制!
“秀杰!别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傅寒烬心痛如绞,几乎要崩溃!
突然,李秀杰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趁着监控她的人可能没注意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傅寒烬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思念、无尽的委屈和……一种诀别般的绝望!她用口型,极其快速、无声地了三个字。
傅寒烬瞳孔骤缩!他看懂了!
等、我、死。
不——!!!!
傅寒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野兽般的哀嚎!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信号被强行切断!画面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秀杰!!秀杰!!!”傅寒烬平屏幕前,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屏幕,发出绝望的嘶吼!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眼中汹涌而出!
通话结束了。只有短短不到二十分钟。
但这二十分钟,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将傅寒烬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看到了秀杰还活着,但她也正在生不如死!她甚至……已经萌生了死志!
“啊——!!!”傅寒烬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咆哮!鲜血再次从口中涌出,他却浑然不觉!
段擎!段云深!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全家给秀杰陪葬!
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和血红!
“林峰!”他对着门外嘶吼!
林峰冲了进来,看到傅寒烬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先生!”
傅寒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神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毁灭地的决绝:
“告诉段擎!他的条件……我答应!”
“但我要加一条!在孩子出生前,我要确保秀杰绝对安全!如果她少一根头发,或者……有什么不测……”傅寒烬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我傅寒烬对发誓!必倾尽所有,踏平海城!让段家……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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