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燃怔住了。
他看着厄缪斯脸上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一颗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拧绞。
厄缪斯的指尖还贴着他的脸颊,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然后,他听到厄缪斯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却带着能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滚烫。
“谢逸燃……你不能这么残忍。”
雌虫深蓝色的眼眸死死锁着他,里面的平静寸寸碎裂,露出底下近乎狰狞的痛苦。
“你有想过吗?”
“你想过吗……你死了,我怎么办吗?”
厄缪斯的手缓缓下滑,攥住了谢逸燃胸前的衣料,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要透过这层布料,抓住他那颗此刻正为回忆碎片而混乱搏动的心脏。
“你光你离不了我,只需要我,走哪都要我把你带着……”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颤抖,而是一种彻底失控的哽咽。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呢?”
“有没有想过我也离不开你,我离了你也一样不能活!我也想走到哪都跟你在一起啊!谢逸燃!”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带着破音回荡在狭电梯,也狠砸进谢逸燃空茫的脑袋。
厄缪斯整个人都在抖,像被吊在悬崖上,而谢逸燃就是那根即将断裂的绳。
“你让我怎么办……谢逸燃,你告诉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厄缪斯的控泣依旧未停,谢逸燃的耳边却再次陷入空寂。
“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真的很熟悉。
熟悉到每一个音节都淬了火,砸进谢逸燃那片早已被风雪搅得翻地覆的记忆废墟里。
不是现在,不是刚才……更早。
在更早的之前……在某个更深、更暗、连星光都照不进去的地方……
他也听过这句话。
从同一张嘴里,用同样绝望的声音,嘶吼出来。
刻在灵魂里的东西怎么能忘。
他盯着眼前这张被泪水浸透的脸,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仿佛在此刻开始倒流,周围的合金墙壁褪色、扭曲,幻化成嶙峋的岩石和弥漫红雾的血色黄昏。
卡塔尼亚巨渊。
那个名字带着冰冷的湿意,骤然浮现在脑海深处。
不是完整的记忆,而是一种感觉——潮湿、阴冷、无边的黑暗,还迎…一种濒临崩溃,紧紧抓着他手臂的颤抖。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昏红浓稠的光晕下,被恐慌和后怕烧得通红。
“你死了我怎么办?!”
声音重叠了。
过去的嘶喊与此刻的哽咽交织在一起,穿透六年的光阴和遗忘的屏障,撞在他的耳膜上时,撞得他灵魂都在震荡。
谢逸燃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
他看着厄缪斯,眼神空茫,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一个在深渊边缘死死抓着他,眼泪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可言的军雌。
“你……”
他想什么?
他想问,很久以前,你是不是,也这样问过我?
是不是在某个连死亡都显得微不足道的绝境里,你也曾这样把生的希望和死的恐惧,全都系在我一个人身上?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冲撞,最终,从干涩的喉咙里滚出来的,却是一句独属于本能的低语。
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震颤,撬动破碎的心。
“……那我们……死在一起。”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谢逸燃自己都愣了一下。
仿佛不是他在,而是某个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灵魂,借着此刻混乱的心神,悄然苏醒,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那我们就一起死。
这样,就谁也不用为难了。
毕竟生死有命,爱恨问心。
厄缪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深蓝色的眼眸骤然睁大,里面翻涌的泪水和痛苦像被瞬间冻结,凝固成一片惊愕的空白。
而句话本身,就是一把被命运淬炼过的钥匙,在话音落尽的刹那,一把捅进了谢逸燃记忆深处最沉重、也最复杂的锁孔。
“咔哒。”
一声不存在的轻响,在他灵魂深处震颤。
谢逸燃的头猛地向后仰了仰,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后脑。
那一瞬间,极致的沉重感攫住了他。
颅腔内仿佛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甸甸地向下坠,拉扯着他,几乎要将他压垮。
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声音、混杂的气味……疯狂地涌向意识的表层,却又在即将浮现的瞬间被更加厚重的迷雾吞噬。
他想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重量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紧接着,那重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的轻盈。
仿佛那声“咔哒”之后,锁开了,不是释放出被囚禁的往事,而是往事的骨架。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澄澈得可怕,沉重与混乱被一扫而空,只留下完全的清明。
遗憾的是,依旧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卡塔尼亚的风、雪原的冷、格雷斯的阴霾……那些具体的事件、清晰的画面、连贯的逻辑,依旧顽固地沉睡在遗忘的深渊之下,不肯对他展露真容。
可是……
就在这片记忆的荒芜废墟之上,在沉重与轻盈转换的裂隙之间,某种比记忆更古老、更顽固、更滚烫的东西,先一步挣脱了束缚,找到了他。
那不是画面,不是声音,甚至不是某种具体的情福
那是一种本能。
一种镌刻在骨骼里、流淌在血液症蛰伏在灵魂最底层的指引。
它的名字,叫爱恋。
对厄缪斯·兰斯洛特的爱恋。
纯粹,汹涌,蛮横,不讲道理。
它跨越了遗忘的鸿沟,无视了逻辑的桎梏,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终于寻到裂口,轰然喷发,瞬间席卷了谢逸燃每一个细胞。
他猛地抬眼,视线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雌虫。
厄缪斯还陷在那句“死在一起”带来的巨大冲击里,深蓝色的眼眸睁到极致,未散的泪光是难以置信的恍惚。
他彻底僵住,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确认那句话的真伪,又怕一开口就会惊碎这残忍又美丽的幻听。
谢逸燃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半分迟疑。
他像一头终于确认了猎物方位的猛兽,带着那刚刚苏醒却又磅礴的爱恋,猛地伸出手臂——
不是推开,不是拉扯。
是拥抱。
一个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拥抱。
他将厄缪斯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搂进怀里,双臂瞬间缠绕、收紧,勒得厄缪斯骨骼都发出轻微的闷响,好像下一秒会融进谢逸燃的身体。
谢逸燃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厄缪斯颈窝,鼻尖抵着他冰凉皮肤下微微搏动的血管,贪婪地吸入那独属于厄缪斯的气息。
冷冽信息素混合着淡淡硝烟,以及未干泪水的咸湿。
他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然后,他开口。
声音闷在厄缪斯的肩颈处,嘶哑,低沉,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撞进厄缪斯的耳膜,也撞进他自己刚刚被爱意盈满的胸腔。
“少将……”
这个久违的、带着格雷斯时期微妙距离与戏谑的称呼,此刻终于破出风雪,带着浓重的占有欲乍然而出。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雌虫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合二为一。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这一次,不是疑问,不是回忆的残响。
是宣誓。
是此刻,簇,这个遗忘了过去却率先拥抱了爱意的谢逸燃,对厄缪斯·兰斯洛特发出的、最原始也最终极的索求。
不是“我们死在一起”,而是“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主语是我,对象是你。
欲望是我,归宿是你。
生死之间,唯有你我,必须纠缠,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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