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马?客官您这话可真有意思,我在这官道旁开茶摊这些年,南来北往的商队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没见过什么鲜亮的红马,顶多是枣红色的常见些。客官莫不是赶路太急,记错颜色了?”虽见客人没点茶就直奔正题,茶摊老板倒也和气,没半分计较。
长宁从腰间摸出碎银,递出去再问一遍,见老板依旧摇头,便收回银子转身。
没走官道么?他立在茶摊外左右扫视,见不远处还支着个茶棚,抬脚便走了过去——来都来了,多问一家总归没错,若还是没消息,再去码头探探便是。
再次踏出茶棚时,长宁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先吃碗馄饨再来,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茶摊只卖些干硬的饼子,看着就难以下咽。他宁可多赶些路到湖州城寻家茶楼,也不愿这般委屈自己。
“长泽师弟,你且再等等,师兄总不能饿着肚子寻人。”他在心里嘀咕,“反正你都躺了几个月,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虽没问到红马踪迹,却也确认那少年没走官道,想来该是往码头坐船去了。这般扎眼的坐骑,连常年守着官道的茶摊老板都没见过,若出现在码头,只会更惹眼。只要摸清去向,迟早能寻到,总算是有了线索,长宁心情一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下回什么也得租匹马,总靠轻功赶路,实在耗神费力。”长宁边往前走边暗自嘀咕。其实他刚出药王谷时本是骑了马的,只怪自己一时不慎,竟让那坐骑沾了随身带的毒,活生生给毒死了——正想着,头顶忽然传来鸽子振翅的声响。
早上才收了传信,不过半日,谷主竟又放出信鸽?莫不是长泽师弟熬不住已经去了?那倒也好,省的自己到处奔波了。
他满怀期待地抬头望去,果然有只鸽子目标明确地朝他飞来,伸手欲接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忙从衣襟里摸出双薄手套戴上,才稳稳扣住鸽子。
——再不回信,谷主怕是会真发怒了,那家伙本就气性得可怜,若是砸了自己的毒柜出气,那可大大不妙。
长宁抓住鸽子,往鸽足看去,却发现内里的的竹筒空空如也,并未塞入书信,反而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着,另一条远远缀在后头,紧接着,隐约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还越来越近。
有人用药王谷的信鸽追踪我!
长宁反应极快,猛地将信鸽往上一抛,想借此误导追踪者。可那鸽子似是早已疲惫,只扑腾了两下翅膀,又直直坠了下来。
“罢了,那就正面接招!”他一把扯下手套,双眼死死盯着银线延伸的方向,听着马蹄声愈发清晰,反手从腰间抽出三枚毒镖,凝神戒备。
......
林凌追着信鸽一路往前赶,等反应过来时,湖州城门已近在眼前。
对方竟寻到这里了?幸好及时察觉,若是放任这“毒师”潜藏追踪,指不定会惹出多少麻烦。他勒停赤炎,正想掏出入城钱,却见城门上的信鸽忽然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官道飞去。
信鸽越飞越疾,官道虽平整,却弯道甚多。赤炎四蹄翻飞,速度已快到极致,竟也险些追丢,全靠那根银线指引,林凌目光紧锁,终于见信鸽有了降落的迹象。
“毒师”长宁就在前方,对方发现鸽足上的丝线,定能轻易察觉其后有追踪者!
林凌迅速勒马翻身,拍了拍赤炎尚在微微颤抖的马颈,轻声道:“且入林歇着,接下来的战斗,可无需你参与了。”
他略一思忖,对方既已知晓有人来袭,必然是以逸待劳,自己若贸然现身,反倒失了先机。左右打量一番,他纵身跃上树梢,打算先从高处摸清对方位置。
林凌立在枝桠间极目远眺,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信鸽落在地上,正啄食着路上的谷米,像是饿极了寻食果腹。他刚松了口气,却见信鸽忽然浑身抽搐,不过瞬息便没了动静。
——竟想用此法诱我现身,这长宁倒不算蠢,只是不够聪明,竟用毒米喂鸽,白白浪费了这计谋。他凝神扫视四周,除了远处赤炎偶尔传来的响鼻,再无半分声息。
等等,赤炎的响鼻?
林凌心头一紧:不好,赤炎有危险!
他当即转身,循着响鼻方向飞掠而去。果然见前方林间枝叶晃动,似有人在枝间跳跃,只是速度不快,显然还想隐藏行踪。
林凌不再顾忌暴露,在树影间灵巧穿梭,反手从后背抽出箭矢,搭弓便瞄准枝叶最后晃动之处,毫不犹豫地松手放箭。
“噗嗤——”
闷哼声响起,这仓促一箭,竟真的射中了!
且正中要害!
长宁方才刚发现不远处的红马,正按捺着兴奋悄悄潜伏,忽闻身后破风之声袭来。他只来得及勉强侧身,根本避无可避,箭矢直接穿背而过,低头时,甚至能从胸口看到那截露在外面的尖锐箭簇——对方再偏半分,便会射中他的心脏!
连追踪者的面都没见到,自己竟已险些身死!长宁反手攥住箭杆,猛地往前一扯,硬生生将箭矢从胸口拔出。他顾不上伤口喷涌的鲜血,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身后射来的第二箭。
他甚至抽不出空隙回头,只挥手朝后方射出毒镖,只听“哆哆哆”三声响,三枚毒镖全数嵌入树干,寸功未立。长宁不敢停留,又是一个翻滚,躲开邻三箭,却因林间空间狭窄,后背重重撞上树干,震得胸前伤口剧痛,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地上刺目猩红。
连人都尚未看清,他已经凄惨至此!长宁咬牙愤恨,却完全不敢停下,狼狈地往前一绕,躲到了树干之后,下一瞬,“哆”的一声锐响在耳边炸开,箭翎震颤的细微声响近在咫尺。他惊恐回头,只见那支箭深深钉在树干上,位置正好对着他方才的脑袋——若再慢半分,此刻他已脑浆迸裂!
胸前伤口的血越流越多,从最初的鲜红,渐渐变成带着气泡的粉色——这是肺腑受损的征兆。长宁大口喘息着,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他急忙扯下腰间药囊,也顾不上解系带,用力一扯,药瓶顿时滚落一地。
指尖慌乱间抓住个绿色瓶,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不是止血生肌丸,拔开塞子抬头便要往嘴里倒。
可动作骤然僵住。
一枚寒光凛冽的箭矢,正自上而下,稳稳瞄准了他的眉心。
一片被风抖落的叶子悠悠飘下,恰好落在长宁脸上,盖住了他半边圆睁的眼眸。
一代“毒师”长宁,就此殒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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