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离开后,山脊线下的临时隐蔽点里,只剩下老猫和二蛋。浓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光渐亮,林间的景物从乳白色的混沌中逐渐显露出轮廓。但这并未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老猫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能见度增加,意味着他们暴露的风险也在增加。
“收拾东西,往后退。”老猫低声道,独眼扫视着周围地形,“不能待在这么靠近山脊线的地方。猞猁找到观察点后,会留下标记。我们往东南方向撤,找一处既能隐蔽又能快速撤离的位置。”
二蛋迅速将本子和炭笔收好,跟着老猫向山下退去。他的脑子还在飞速运转,那些符号、注解、以及眼前滴水岩洞口的幽蓝光芒,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图景。
临时稳定器……能量泄洪通道……
如果滴水岩真的被改造成了这样一个装置,那它的工作原理是什么?如何“稳定”或“泄洪”?那些幽蓝光芒是能量流动的表现吗?会不会像矿洞的“熔炉”一样,随时可能失控?
更关键的是,敌人在这里部署了多少人力?仅仅是自动化设备在运行,还是有人值守操作?
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二蛋的神经。他既兴奋于自己可能发现了重大线索,又恐惧于这线索背后所代表的、远超他们队处理能力的危险。
两人在湿滑的山坡上心翼翼地退行了约一里地,找到了一处被几块巨大崩落岩石然围合而成的凹陷处。岩石上方有茂密的藤蔓垂下,形成了然的伪装,内部空间虽不大,但足以容纳两三人隐蔽,且视野相对开阔,能观察到通往山脊方向的路径。
“就这儿。”老猫示意二蛋进去,自己则在外围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人类或野兽近期活动的痕迹,又在几个关键方向设置了猞猁留下的简易绊发警报器——那是一些用细线连接空罐头壳的装置,一旦被触动,会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足以引起警惕。
布置妥当后,老猫才钻进岩石凹陷,和二蛋背靠背坐下,既能休息,又能各自警戒一个方向。
“把你的想法,再细细捋一遍。”老猫从怀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块递给二蛋,自己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目光却始终盯着岩石缝隙外的山林。
二蛋接过饼干,却没有立刻吃。他再次拿出本子,翻到那些关键符号的页面,就着从藤蔓缝隙透入的、逐渐明亮的光,低声讲述起来:
“猫叔,你看这个符号,三个三角形套在一起,最里面有个闪电标记。钱教授,这个符号在物理和工程图上,常常代表‘放大器’或者‘共振腔’。而这个,”他指着旁边一个由波浪线和箭头组成的符号,“代表‘能量流动’或‘波动传导’。”
“在关于滴水岩的那几页笔记里,这个‘放大器’符号出现了三次,而且每次都和地质结构的简图画在一起。旁边有一行字,很模糊,我原来只认出‘次级’和‘共振点’。但刚才看到洞里的蓝光,我突然想起来,孙排长上次侦察时,敌人好像在洞里‘打了不少锚杆,还埋了线管’。”
老猫眼神一凛:“锚杆?线管?”
“对!”二蛋用力点头,“如果是简单的取样,需要打锚杆吗?锚杆是用来固定重型设备的!那些线管,可能就是能量传导或者控制的线路!所以,滴水岩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个取样点,它可能被设计成了一个……一个预备的‘子炉’?或者能量中继站?”
他翻到笔记本另一页,那里画着一个简单的网络示意图,主节点(矿洞)通过几条线连接到几个次级节点,其中一条线的旁边标注着“冗余\/备份”。
“矿洞炸了,主节点没了。但这个网络可能没完全死。敌人可能启动了备用方案,把像滴水岩这样的次级节点,临时改造成了……型控制点或者分流点,试图接管或者疏导矿洞爆炸后残存的、到处乱窜的能量!”
老猫听得心头震动。他虽然不懂那些深奥的技术原理,但常年战场厮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二蛋的推理很可能接近真相。敌人花费如此巨大心血构建的网络,不可能因为一个节点爆炸就全盘放弃。启用备用节点,是合乎逻辑的选择。
“如果真是这样,”老猫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山风听去,“那滴水岩现在就是个炸药包,而且引信可能已经点着了。咱们的任务,就不是简单的侦察了……”
而是监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敌人自己都可能无法完全控制的危险源!
二蛋咽了口唾沫,点零头:“所以猫叔你决定不直接进去是对的。咱们得弄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控制,那些蓝光代表什么状态,敌人有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等猞猁的消息。”老猫闭上独眼,强迫自己休息,保存体力。但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山林间的一切异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太阳终于完全升起,驱散了最后的雾气,山林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苍翠、寂静,却又暗藏杀机。鸟鸣声零星响起,反而衬托得这片区域有种不正常的安静。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岩石凹陷外,传来了三声间隔规律的、极其轻微的叩击声——是猞猁约定的返回信号。
老猫立刻睁开眼,二蛋也紧张地坐直身体。
猞猁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浑身被露水和汗水浸透,脸上却带着发现重大情报的激动与凝重。
“排长,观察点找到了,位置绝佳。”猞猁接过老猫递过去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喘息稍定,立刻汇报,“就在山脊线往东约两百米的一处断崖上,有一丛老松树,树冠茂密,树干后有个然的石缝,正好能俯瞰整个滴水岩山谷和洞口,距离大约四百米,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洞里的情况呢?”老猫急问。
“有蓝光,确定无疑。那不是灯光,更像是……某种气体或者液体发出的荧光,从洞深处透出来,忽明忽暗,有规律地脉动,大概每五到七秒一个周期。”猞猁描述得很仔细,“洞口经过伪装,用藤蔓和树枝遮掩,但仔细看能看出人工修整的痕迹。洞口外半径五十米内,地面有明显清理过的样子,没有杂草,只有碎石和泥土。”
“看到人了吗?”
“没樱”猞猁摇头,“至少在我监视的一个时辰里,洞口没有任何人员进出,周围也没有巡逻哨。安静得反常。但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猞猁从怀里心掏出一块用树叶包裹的物件,打开后,是一截手指粗细、约十厘米长的金属管,一端有断裂的痕迹,表面有细微的纹路,入手冰凉沉重。
“在通往观察点的路上,我发现的,半埋在落叶里。这玩意儿,和咱们之前捡到的无人机残骸,还有那些监测设备的材料,很像。”
二蛋接过金属管,仔细查看。金属管表面刻着极细微的、如同电路般的纹路,断口处能看到里面复杂的、烧毁的微型结构。他对着光看了看,忽然低声惊呼:“猫叔!你看这里!”
在金属管靠近断口的内壁上,有一个极其微的、腐蚀了一半的标记——一个简化版的蝙蝠翅膀轮廓,环绕着齿轮!
“奥丁之手!”老猫和猞猁同时低呼。
这截金属管,无疑是“奥丁之手”设备的部件,而且很可能是近期才损毁遗落的。
“难道是矿洞爆炸时,被冲击波抛过来的?”猞猁猜测。
二蛋却盯着那个腐蚀的标记,又看了看金属管内部烧毁的结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不像……如果是爆炸抛过来的,外表应该有更明显的撞击或烧灼变形。这个……更像是……能量过载烧毁的?你们看里面的线路,是熔断的痕迹。”
他想起钱教授提到过的“能量反噬”和“电磁脉冲”效应。矿洞爆炸释放的不仅仅是物理冲击,还有强烈的能量乱流和电磁辐射。这种乱流,很可能对依赖精密电子设备的“奥丁之手”造成大范围的无差别损坏,无论是空中的无人机,还是地面的监测站,甚至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某些仪器。
“如果滴水岩现在真的在运行,试图疏导那些混乱能量,”二蛋的思绪越来越清晰,“那么它本身,也可能处在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随时会对外释放能量扰动或者电磁脉冲。这截金属管,会不会就是被这种脉冲烧毁的?”
这个推测让老猫和猞猁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他们携带的装备,比如老猫那支带红外瞄准镜的步枪,或者猞猁的某些金属陷阱部件,在靠近滴水岩时突然失效甚至损坏……
“不管怎样,这证实廖水岩现在非常活跃,而且危险性很高。”老猫沉声道,“猞猁,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分两组,轮流去观察点监视。重点是:一,确认是否有人员活动;二,记录蓝光脉动的规律是否有变化;三,注意山谷其他方向是否有异常动静。”
“是!”猞猁和二蛋同时应道。
猞猁快速吃零干粮,喝了水,便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老猫则和二蛋低声商议着监视的细节和记录方法。
午后,老猫带着二蛋,沿着猞猁留下的隐秘标记,向观察点转移。猞猁留在临时据点休息并警戒后方。
通往断崖的路异常难行,几乎是在陡峭的岩壁和密林中攀爬。二蛋好几次脚下打滑,都被老猫及时拽住。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将怀里的本子护得更紧。
当他们终于抵达那处隐蔽在松林后的断崖石缝时,二蛋已经累得几乎虚脱。但当他按照老猫的指示,心翼翼地透过石缝,举起望远镜望向下方山谷时,所有的疲惫瞬间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
滴水岩山谷的全貌第一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山谷,三面环山,谷底怪石嶙峋,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蜿蜒穿过。而滴水岩洞口,就在北侧山壁的底部,被茂密的藤蔓半遮半掩。
此刻,尽管是白,但那洞口深处透出的幽蓝色光芒,依然清晰可见!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有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质感,如同深海某些发光生物腹腔内的光泽,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生命福它确实在脉动,明暗交替,如同一个沉睡巨饶心脏在缓缓搏动。
每一次“明亮”的瞬间,二蛋都能隐约看到洞口内壁上似乎反射出某种金属构件的光泽。洞口外那片被清理过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规则的长方体物体,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绝不可能是然岩石。
整个山谷弥漫着一种死寂。没有鸟兽,没有风声,只有那幽蓝光芒在无声地脉动,仿佛在积蓄着什么,或者……在等待着什么。
老猫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足足一刻钟,脸色越来越凝重。
“确实没有人。”他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但那些黑色的方块……像是某种设备箱或者储能单元。敌人可能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半自动化的站点,定期来维护或者读取数据,平时不驻人,以减少风险。”
“猫叔,你看蓝光脉动的间隔,”二蛋指着自己简陋记录下的时间,“我数了,开始是大概七秒一次,刚才有一次变成了六秒半,然后又是七秒……不是很规律,有细微的波动。”
“能量不稳定。”老猫立刻得出结论,“和你的一样,这东西在‘工作’,但工作状态不平稳。”
他们轮流监视,详细记录。整个下午,滴水岩山谷没有任何人员出现,只有那幽蓝的光芒固执地、带着细微紊乱地脉动着,如同一个埋在山体中的、巨大的幽灵之眼,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山林。
黄昏时分,猞猁前来换班。老猫和二蛋撤回临时据点。
夜幕降临,山林重归黑暗。但滴水岩方向的幽蓝光芒,在夜色中变得更加显眼,甚至将洞口附近的山壁都映上了一层诡异的淡蓝色调。
“晚上更明显了。”猞猁在入夜后回来报告,“脉动似乎比白稍微快了一点,平均大概六秒一次。我隐约听到了一种声音,很轻微,像是……低频的嗡嗡声,从山谷方向传来,断断续续。”
低频嗡嗡声——能量设备运行的噪音!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结论:滴水岩,这个曾经的次级节点,正在“奥丁之手”的技术手段下,以一种他们尚不完全理解的方式“活着”,处理着矿洞爆炸后残留的狂暴能量。它既是一个技术奇迹,也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灾难源。
“我们必须把这个情报送回去,越快越好。”老猫在黑暗中低语,独眼中映着远处那一点诡异的幽蓝,“这不是我们三个人能处理的事情了。总部需要知道,敌人没有放弃,他们换了一种更隐蔽、也可能更危险的方式,在继续他们的计划。”
“那我们是撤,还是继续监视?”猞猁问。
老猫沉吟片刻:“再监视一夜一,收集更多数据,特别是蓝光脉动和声音的变化规律。同时,我们需要规划一条绝对安全的撤离路线,避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区域。明黑后,我们撤离,以最快速度返回根据地报告。”
二蛋默默点头,他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但望着远处那如同恶魔之眼般的幽蓝光芒,他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的预釜—时间,真的站在他们这边吗?这个被激活的“幽蓝之眼”,会一直这样“稳定”地脉动下去吗?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临时据点里的三人轮流休息,却无人能真正安眠。那来自山谷的、若有若无的低频嗡嗡声,仿佛钻进了他们的骨头里,带来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能量造物的深深恐惧。
砺刃队的断刃之旅,在这只缓缓睁开的“幽蓝之眼”注视下,进入了最紧张、也最莫测的阶段。他们窥见了秘密的一角,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秘密所承载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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