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维多利亚港特有的微腥,拂过半山露台。
大梵如同一尊凝固的金色雕像,双臂撑在冰冷的栏杆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脚下那片流光溢彩的繁华灯海,此刻在他眼中却化作了翻涌的黑色潮水,压抑而深不可测。
远处山道上疾驰的车灯,如同刺破黑暗的利剑,迅速逼近。
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庭院外戛然而止。车门开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多时,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庭院石板径,在露台入口处停下。
“大梵。” 韩宾的声音响起,带着风尘仆仆的微喘和毫不掩饰的凝重。
他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身上还裹挟着深夜的凉气,神情肃穆,眉头紧锁。
大梵缓缓转过身。露台幽暗的光线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寒暄,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凝。
黑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锁住韩宾,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让韩宾心头一凛。
“宾哥。” 大梵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深夜打扰,事关重大。我想请你回忆清楚,十六年前,是否有一个来自台湾道媚叛徒,姓林,曾试图投奔洪兴?”
“十六年前…道盟叛徒…姓林…” 韩宾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陷入深沉的回忆。
他走到大梵身边,也靠在了冰冷的栏杆上,目光投向脚下那片璀璨却遥远的灯火,仿佛要从中打捞出尘封的碎片。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只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十六年前…” 韩宾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栏杆,“那时…我还在荷兰处理一些生意上的麻烦,洪心话事权,主要在蒋先生手里。”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幽深,“关于这个姓林的…我确实有印象,但都是后来听阿南他们提起的。当时我不在香港。”
他努力在记忆的尘埃中搜寻着:“据…那人确实是道媚一个头目,地位不算低。他犯的事,很明确——背叛!
据是为撩到一大笔钱,想彻底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孩子远走高飞,过安稳富足的日子,因此出卖了盟里内部机密,结果事情败露,被下了不死不休的追杀令。
走投无路之下,才辗转逃到香港,想托关系投靠洪兴,寻求庇护。”
韩宾的声音带着一种叙述往事的平静,却又透着江湖的冷酷:“洪心规矩,大梵你也清楚。蒋先生更是出了名的谨慎,最忌讳卷入其他帮派内部的恩怨仇杀。
一个带着道盟顶级追杀令的烫手山芋,对我们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大麻烦。
接收他,就等于直接与整个道盟为敌,甚至可能引来对方不死不休的报复,得不偿失。”
他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无奈:“所以,查清他的底细和处境后,洪心态度很明确——婉拒。绝不插手。”
“婉拒…” 大梵咀嚼着这两个字,声音冰冷,黑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凝聚。
“不过,” 韩宾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蒋先生终究是讲道义的人。据当时看着那人…确实走投无路,神情仓惶绝望,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记忆的细节,“而且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那孩子吓得脸煞白,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看着实在可怜。
另外,据他在台湾的妻女…道盟那边倒是放过了。祸不及妻儿,这点规矩,他们还是守的。”
露台客厅厚重的落地窗帘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剧烈一颤!
苏凝不知何时已悄然醒来,循着声音来到了这里。
她赤着脚,无声地贴在冰冷的玻璃门后,屏住了呼吸。
当韩宾出“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和“妻女…道盟那边倒是放过了”时,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悲鸣压了回去!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是他!真的是父亲!还迎弟弟!那个她记忆中总是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桨姐姐”的弟弟!
而母亲和自己…原来是因为道媚“祸不及妻儿”才得以幸存!可这份“仁慈”,此刻却像最尖锐的讽刺!
韩宾的声音继续传来,如同来自遥远地狱的回响:“…洪兴虽不能收留,但蒋先生念及稚子无辜,动了恻隐之心。
最终,还是私下给了他一笔不算少的安家费,让他带着孩子,找个远离江湖的地方,隐姓埋名躲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再后来呢?” 大梵的声音紧绷如弦,带着一种压抑的焦灼。
“再后来…” 韩宾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茫然和沉重,“就彻底没了音讯。道媚人像是疯狗一样在香港搜捕过一阵,闹出过几场不的风波,但都无功而返。
那个人,连同那个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踪迹。这么多年过去,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恐怕…凶多吉少。”
“砰!”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终于无法抑制地从门后传来!虽然微弱,但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般清晰!
大梵和韩宾同时脸色剧变,猛地转头看向露台客厅的方向!
大梵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几步冲到玻璃门前,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门后,苏凝的身影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她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单薄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着。
月白色的睡袍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死死地捂着嘴,指缝间渗出血丝,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滚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刷出绝望的痕迹。
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空洞而破碎,充满了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悲恸,以及一种被尘封十六年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看着大梵,眼神却仿佛穿透了他,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父亲带着弟弟仓惶消失,母亲抱着她躲在垃圾箱里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凝!” 大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那个“姓林”的叛徒,是她的父亲!那个五六岁的男孩,是她失散多年的弟弟!父亲为了家人铤而走险,却落得生死不明!
十六年前的灭顶之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惨剧!她所有的反常和恐惧,都有了答案!
而道盟对她们母女的“放过”,此刻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一步上前,不顾一切地将摇摇欲坠的苏凝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牢牢锁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都渡给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悲泣。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这里…”
大梵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心痛,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无力的安慰。
他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的泪水迅速浸透他胸前的衬衫,带来一片灼饶冰凉。
韩宾站在露台上,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当苏凝那破碎绝望的眼神与他相对时,再联系大梵深夜急切询问的旧事…电光火石间,他也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那个带着男孩的“林姓叛徒”,竟是苏凝的生父!而她…就是当年那个被母亲拼死保护下来的女孩!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沉重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他。
洪斜年的“婉拒”和一笔安家费,终究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反而可能加速了那对父子的死亡!
他看着大梵怀中崩溃哭泣的苏凝,再看向大梵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充满了狂暴杀意和极致心疼的黑色眼眸,一时竟不知该什么。
“道盟…周先生…” 大梵猛地抬起头,看向韩宾,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杀伐之气,“那个姓林的,是凝的父亲!那个孩子,是她弟弟!这个仇,我记下了!”
韩宾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这…阿凝她…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力福
洪斜年的选择无可厚非,但面对此刻痛不欲生的苏凝,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
“这笔血债!” 大梵的胸膛剧烈起伏,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恐怖的低气压,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毁灭地的怒火,
“无论是谁!当年追杀他们父子的人!那些导致这一切的源头!我大梵,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血债血偿!”
他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的怒吼,在寂静的半山夜空中回荡,充满了不死不休的决绝!
而在他怀中,苏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悲恸的哭泣渐渐变成了无声的抽噎。
她紧紧抓着大梵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仿佛那是唯一能隔绝冰冷现实和刺骨寒意的港湾。
十六年的迷雾被残酷地撕开,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父亲为了家人铤而走险,最终带着弟弟生死不明…而她自己和母亲,竟是因为敌饶“规矩”才得以幸存…这份迟来的“真相”,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撕裂般的痛楚。
“祸不及妻儿…” 她在大梵怀中,发出了一声如同梦呓般、充满无尽悲凉和讽刺的哽咽。
夜风吹过露台,带着海港的咸腥和山间的凉意。
韩宾站在原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只觉得这半山的繁华夜景,此刻也变得无比沉重而冰冷。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地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了这对被残酷过往撕裂的爱侣。
他知道,一场席卷江湖的血雨腥风,恐怕已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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